宁嫣眨巴眨巴眼,见萧南烛没有真的生气,赶紧见好就收,乖觉的点点头。
她悄悄爬起身来,直接坐到萧南烛身边去:“要等的!今天我必须等祖母过来礼佛。”
“不过我方才是真不懂外面两人在搞什么,就随便聊聊,小表叔你不喜欢,那我就不说了。”
萧南烛:“……”
他侧目望身畔的小姑娘,门缝细微的两道光线恰巧落在宁嫣小脸上,映得她一双甜甜含笑的眸瞳中,流光熠熠,粲然照人。
萧南烛指尖微动,思绪辗转,恍惚想到前世他自边疆回京时,在宁府借住的那段时日。
当时也是寒冬腊月,宁府的偏院在暴雪中倾塌,他在偏院附近巧遇采雪水煎茶的宁嫣,不慎与宁嫣一同受困于废墟之下。
当时废墟底下也是一块窄小密闭的空地,比眼下的斗室更为拥挤,甚至惊险万分。
四处漆黑幽冷,木板门窗、以及各种乱石如大山般压在他们头顶。
脚下是雪水泥泞,他们狼狈的坐在泥地里,稍微动一动身子,周围支撑石头的梁柱就有可能承受不住。
偏偏那时他与宁嫣将近十年没见,宁嫣待他生分的紧,一个人别别扭扭缩在角落里。
石头缝隙透进来的光线照在她纤薄的身躯上,照出她浑身打颤、可怜兮兮的害怕模样。
当时他们对坐着,宁嫣一直紧紧抱着膝盖,微微上挑的狐狸眸中,透着十足的机灵劲儿,又如受惊的小鹿般,偷偷的打量他。
每每四目相视,宁嫣又像被烫着般挪开目光,愣是老半天不说一句话。
他萧南烛素来也不是会搭话的人,便没有理会宁嫣。
直到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响起,他透过斑驳的光线望去,宁嫣身后撑着石头的一扇门窗就要断裂倒塌。
“宁嫣,你过来。”他这么提醒宁嫣。
哪想宁嫣不吭声,抬眸愣愣的瞅他两眼,又缩着脖子垂下头去。
镂花门板摇摇欲坠,他没办法,只好敛眉又喊了一声:“我让你过来,让你坐到我身边来,你聋了吗?”
宁嫣眼睫微颤,煞白的小脸上隐有泪痕。
萧南烛知道京城的娇娇女性子弱,只好放缓声音,向她伸手:“快点往我这边来,你那边不安全。”
宁嫣终于有了反应,却是弱弱地摇头:“不不必,这里挺好,男女授受不亲。”
他这才明白宁嫣的顾虑,轻嗤道:“你过来,没人知道。”
宁嫣畏畏缩缩,还是不动。
他常年待在军营,本就没多好的耐心,见宁嫣如此,登时心生不悦。
于是从地上捡了块石子弹到宁嫣身边,出言警告:“你背后那块门板撑不了多久,你再不过来,我就把石子打门板上。届时木头断裂,你头顶的石头砸下来,你猜你是什么下场?”
宁嫣懵怔,薄唇微阖,狐狸眸中涌现徘徊之色,但还是没肯过来。
他盯着门板,淡淡的催促:“快点过来,我数到三,你自己看着办。”
宁嫣终于想通,小心的弓着腰朝他挪过来。
可惜这位娇娇女身子实在太差,没走两步,裙摆被石头勾住。她脚一崴,整个人朝前摔去,堪堪扑入他怀里。
紧接着对面响起门板碎裂声,几块木头携着碎石滚落而下,朝他们的方向重重倾压而来。
他搂住怀中的姑娘,捱过穹顶落下的石块。
待四周安静下来,他垂眼瞧一瞧,怀中的姑娘呜咽一声,像只柔柔弱弱的猫儿抓着他的衣襟,早已经昏晕过去。
萧南烛敛回思绪,侧目望身边的小姑娘,心中愈发无奈,她脆弱的像一张薄纸,他不该凶她的。
不过宁嫣前世本就讨厌他,兴许没在意过这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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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宁嫣从来不曾忘记这件事。
方才萧南烛严声警告她「再胡闹,就把你丢出去看个仔细」时,她听着他冷沉沉的语气,立刻想起此事。
那日冷冬,毫无预兆的一阵狂风暴雪,偏院中主屋骤然倾塌,她半条命险些吓没了。
不承望好容易活下来,却被困在脏兮兮的泥水里,还和萧南烛困在一起!
那会儿,萧南烛是名震天下的「镇北大将军」,京城处处流传他们镇北军如何手起刀落、英勇杀敌的佳话。
她明白这些是好事,可只要一听到这些话,她就能想到萧南烛少年时、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就轻轻松松杀了豫国公守书房的属下,血流了满地,她心中总觉得毛骨悚然。
是以,当时废墟里,萧南烛乍然开口,声音冷硬的命令她到他身边待着,她被吓坏了。
她不知萧南烛安的什么心,二人孤男寡女待在一处,若被舒氏那群人抓住把柄,有她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