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烛颔首, 一贯苍白清冷的面容,在雪光下显得异常温润隽美。
“我听清楚了,这次我便不当你开玩笑了。宁嫣儿, 你要记住你今天的话。”
宁嫣没料到他这般认真, 心尖儿一跳, 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她低下头去,萧南烛凤眸微扬, 抬手接过她掌心的锦盒:“嫣儿, 这凤凰挂坠精绝无双, 你可以亲自替我戴上吗?”
宁嫣自然应下, 拿起盒中的凤凰挂坠,理了理玉珠挂绳, 细小的胳膊环过他的脖颈打结。
奈何手太短, 她只好踮起脚尖, 萧南烛配合的前倾身子,任由她慢慢折腾,老半天才绞出个蝴蝶活扣。
“系好了,我这几日功夫没白费!”
宁嫣收回胳膊,打量他脖颈间垂下的凤凰挂坠,甚为满意。
紫檀木幽雅的香气浮动在二人身间,萧南烛静静望着她,嘴角噙笑,浅浅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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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飞,午后方才停歇。
宁嫣与萧南烛在一起待了半日,午时在斋堂内用了碗寿面,这才散开。
萧南烛有事处理,送宁嫣回寮房后,独自转去了常山寺后方的一处偏僻佛殿。
佛殿外松林覆雪,廊檐下坠满被风雪压塌的瓦片,脏乱不堪。
殿门处三面漏风,破败的窗牗半遮半掩,露出殿内一角掉漆的佛像,可见久无人至。
萧南烛沉吟片刻,推门走进去。
北风灌入殿堂,佛像后方的斗室立刻传出一道喷嚏声。
继而响起宁文斐的声音:“太子您没事吧?好像是四殿下过来了。”
萧南烛循声迈入斗室,室内狭小无窗,仅一盏油灯点亮小榻上端坐的两人身影。
其中一名蓝衣少年见他进来,激动的起身拥住他,又按住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个不停:
“凤岐……四弟,子砚大哥说你的伤完全好了,我一直放心不下,你、你现在感觉如何?”
少年声音谦和,激切的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见萧南烛不回话,只好讷讷松开他。
“凤岐,我这段日子很担心你,兰妃娘娘的事,你暂且宽心些,晋国公和舒妃的的勾当我已经全盘上奏,我不相信父皇无动于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萧南烛听到「兰妃」二字,眸光微微闪烁,颔首应道:“多谢太子三哥。”
太子没想到他这般心平气和,愣了一愣。
三人依次坐下,因太子身份特殊,不方便待太久,三人快速谈起商榷之事。
隔世再望,这是萧南烛重生后初次见到太子,回想上辈子太子及其妻儿惨死的模样,他说话时的神情不禁温和许多。
太子则觉得很诧异,他与萧南烛一同长大,几位皇子中独独他们二人亲如一母同胞的兄弟。
因此,他自幼便知道萧南烛性子清淡,也明白半年前兰妃受害去世,萧南烛心里有多怨恨。
几个月前,他将兰妃宫中一名叛变的太监提到宫外,萧南烛亲手用一片薄刃剜出了那太监的心脏。
心脏乍然离体,还跳动了片刻,最后被野狗叼走。这少年就漠然的站在旁边,手里染着血,自那以后,再没有笑过。
这半年多日子,每每私下见面,他都要顾念萧南烛的情绪,避免一言不合触怒萧南烛,惹萧南烛不快。
没想到才两三个月没见,这少年的脾气竟磨去棱角,变得老成许多。
太子默默想着,心中漫过一阵愧疚,指尖泛白,死死抓紧了袖摆。
倏然,萧南烛目光微沉,一手拂灭墙壁上悬挂的油灯:“外头有人进来。”
太子二人怔住,便听斗室外传入一阵脚步声,宁文斐忙地起身:“不可能啊,我带太子来的时候很小心,绝没被人发现。”
斗室四面是石壁,唯独对着佛殿的那面墙有道漏缝的木门,宁文斐透过门缝望出去,讶然道:“那不是什么梁嬷嬷吗?我宁家嫡嫂,舒氏身边的贴身婆子。”
“她身边还跟了个身高八尺的小厮,不会是冲咱们来的吧?”
萧南烛思绪微动,耳畔传入佛殿中两人的交谈声。
“这地方行得通吗?”梁嬷嬷问。
小厮笑答:“放心罢嬷嬷,冬至头一天我就提早来看过了!这佛堂是十多年前常山寺关弟子禁闭的地方,荒废了好些年了。眼下房梁老旧,风雪又大,塌不塌也就这两日的事。”
“只要您能将那宁老太太诓过来,我就能让这房梁砸那老太太头顶!到时佛堂坍塌,直接埋了那宁老太太,宁家就没人敢欺负咱们五姑娘了。”
萧南烛冷笑了声,顷刻反应过来。
豫国公夫人舒氏,在晋国公府舒家排行第五。这五姑娘说的应当是舒氏,这小厮多半是晋国公府舒家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