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破南梁,眼下有一身战功。他日太子继位,你便与信王一样,是大燕朝最体面的亲王。父兄团结不好么?为何一定要闹得天下不得安定?”
萧清宴神情微微一滞,墨色玉石般的眼眸闪出些异样的光彩。
他没料到宁嫣会这般苦口婆心的劝告他,稍稍琢磨了下,心底埋葬多年的秘密竟不受控地脱口而出。
“若他们并非我的父兄呢?”
“什么?”宁嫣没听清,眉头蹙得更紧。
萧清宴鲜红的薄唇呼了口气,声音忽地空漠起来:“嫣儿知道先帝的事吗?”
“先帝昏庸半生,老来大彻大悟,为了稳固世家与皇族的关系,给当时的皇太孙定下许多亲事。舒妃、荣安妃,甚至皇后沈氏都是那时候纳的……还有我的母妃云嫔。”
宁嫣静静听着,萧清宴眯起眼,幽幽续道:“我母妃云嫔出身英王府,英老王爷没有女儿,她是那老东西调教出来的义女,就是为了献给皇室做小妾。”
“先帝去世后,我父皇继位,他是大燕少有的少年明君,征战四方,亲手斩杀南梁皇帝,又生得俊美,我母妃自然也是满意的。”
“后来又过几年,云嫔怀上我。”
“我从出生记事起,就听宫里奴才们古怪的私语,她们说「云嫔这么好的脾气,怎么偏偏喜好折磨自己亲儿子?」我也想不通……再后来我以为只要七弟死了,她就能回头看我两眼。”
“嫣儿,你知道她吼着说,说我不配做她和父皇的儿子、说我是她回英王府省亲时,被那老东西侮辱生下的东西时,我心里是什么感觉吗?”
宁嫣震惊地嗫喏一下,讷声道:“你是英老王爷的儿子?”
萧清宴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轻轻摇首道:“不对,我母妃说,我是英老王爷奸淫自己义女生下的孽种。”
宁嫣思绪急转,手心莫名冒出凉汗。
她上辈子与萧清宴也算是好友,却从没听萧清宴说过这些事。
怪不得萧清宴不喜欢英老王爷,还有骑射大会那日在柔桑宫里,柔桑说萧清宴在襁褓里身上就青青紫紫的、以及云嫔偏疼七皇子……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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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消歇,整整七日过去,沈谦言才忍下胸口的刀伤之痛,勉强能下地走路。
几人仍旧住在客栈里,柔桑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烟岚与云岫二人亦负伤极重,在榻上昏迷了两日多才醒过来。苏醒之后,立刻给萧南烛传了急信。
屋中愁云惨淡,几人时时刻刻担忧宁嫣的处境,又在心里计算萧南烛的行程。
按日子推算,眼下萧南烛还没有收到她们的信件。
待萧南烛收了信从南境边关赶来汴州,估摸还得十来日的光阴,也不知萧清宴那个疯子会不会伤害宁嫣。
几人满心焦灼,又无计可施。
蓦然间,门扉外极快地走近数道脚步声,如一阵猎猎冷风般,门扉「哄」地大敞开来。
烟岚与云岫心头一沉,还没来及起身防备,萧南烛已经领着两名剑士走进来。
他面容苍冷,一袭玄青披风的袍角微微翻动,颇有些风尘仆仆之气。
那双如覆霜雪的凤眸扫过屋中四人,没瞧见宁嫣的身影,不由变得愈发冷峭:“怎么就你们,宁嫣呢?”
柔桑眼泪登时汹涌而下,捂脸泣道:“四皇兄,嫣儿为了救我们,被五皇兄抓走了,五皇兄要造反!”
屋内沈谦言、烟岚三人也极快回过神,连忙将那日客栈雅厅的事详说了一遍。
萧南烛面上刮过一阵凛冽的风,无甚血色的薄唇更加苍白几分,寒声道:“你们邀宁嫣同行,为何不在信里说清楚舒致远也在?”
沈谦言攥紧拳头,柔桑也愧疚地埋下脑袋。
路演跟在萧南烛后头,正声道:“主子,您先别急。萧清宴那竖子费这么大力气掳走王妃,定然是想从您这里谋利,王妃暂时不会有危险的。”
萧南烛抿着唇,眼底涌现的杀气逼得众人不敢再劝。
他略略寻思一番,亲自出屋吩咐外头随行的暗卫:“把本王到汴州的消息放出去,今日务必把本王的行程传到周边凤山、云州等地,萧清宴会自己来找本王。”
暗卫们恭声应下,烟岚惊异地看向路演,奇道:“我与云岫昏迷两日多,送往南境的信件最少还需两日才能传到军营,王爷怎会来得这样快?”
路演皱眉,解释道:“王爷与王妃一直有暗中通信,没按时收到王妃的书信,便猜是你们出事儿了。咱们日夜兼程,跑死好几匹马才赶到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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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山城盛产桂花,宁嫣被萧清宴安置到乡间一座别致的小庭院里,整日嗅着桂花香气,待了足足七日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