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回视线时,就见萧南烛直勾勾盯着她,眼神如他手中拨水的木桨一般轻悠悠的,却夺魂摄魄般的骇人。
宁嫣讷讷道:“我、我不是想看他,是想看看他挨你打了没有?”
萧南烛漠然扯唇:“还没到时候。”
宁嫣弱弱支应一声,捋着裙子坐到他身畔,将脑袋埋进他胸口道:“小表叔,你不知道,嫣儿那会子被骗来荷塘,发现乌篷船里的男子不是你,嫣儿都快吓死了。”
萧南烛微微侧身,荡桨的臂膀抬高半寸,方便她靠得舒服些,嘴上则冷笑道:“活该,谁让你将烟岚和云岫调走?”
宁嫣怔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道:“我实在没料到,萧清宴居然还对我贼心不死!”
“他派人来骗我,说烟岚和云岫挨了重罚,说得有鼻子有眼睛,我一时不妨,就中了招。”
萧南烛敛眉,声线越发冷沉:“擅离主子,她们是该重罚。”
宁嫣眨眨眼,双手环上萧南烛的窄腰,昂起小脸道:“殿下,求您算了罢!”
“嫣儿今晚虽然险些遇险,但至少太子妃那边无恙啊!听下面的人说,太子妃在寝殿遇袭,萧济楚那个疯子什么事做不出来?太子妃若被他抓走,那可就糟了。”
“这里头绝对有烟岚和云岫的功劳,是她们保护了太子妃,说到底还是功大于过嘛,更遑论是嫣儿自己让她们去保护太子妃的……”
萧南烛垂目听她说完,眸色渐渐寒凉,哂笑道:“嫣儿莫不是觉得自己立了大功?太子妃的死活要你去管?那太子是死人吗?自己的新娘都护不住?”
“你知不知道我在太子主殿见到你那几个侍女,我有多担心?”
“你一个人,出事了怎么办?若我寻你寻得晚些,萧清宴伤害你怎么办?”
宁嫣心内的自责如潮水上涌,松开他的腰,蔫巴道:“殿下,嫣儿知错了。”
“我知道殿下在为我担忧,当时是我掉以轻心,又想着荷塘离偏殿不远……其实上了乌篷船以后,我立刻就后悔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蠢事了。”
萧南烛不语,宁嫣硬着头皮补充道:“我只是觉得事已至此,烟岚她们为此挨了罚,我会心生愧疚。”
萧南烛知自己唬住了她,忽地温柔一笑,俯首抵在她额头上玩笑道:“一百军棍,少一棍都别想。你回头亲眼看着她们受罚,也长长记性。”
宁嫣:“……”
她没觉出这是玩笑,一百军棍她也没什么概念,但敢肯定比府宅里的板子疼。烟岚云岫再厉害,也是女儿家,哪捱得住一百大板!
宁嫣思绪急转,索性坐直身子道:“好啊,殿下要打,那便直接打嫣儿罢!”
“是嫣儿一时戒心不足,才着了歹人的道!狠狠打嫣儿一顿,翻倍地打,这才能让嫣儿长一辈子的记性!”
萧南烛闻言,凤眸里的愠怒之色彻底褪去,失笑道:“好主意,不止她们两个要挨罚,还有路演那蠢东西。”
“那个蠢物,竟敢擅自调动我派出去的暗卫,依军规论处,他得挨四百军棍。不若嫣儿一同担下?”
宁嫣微微起唇,萧南烛盯着她,续道:“如此算下来,烟岚两人各一百军棍,翻倍便是四百,再添上路演四百,便是八百……要不,再凑个整?一千军棍如何?”
宁嫣睁大眼睛:“……”
一千军棍?!她怕是得被打成肉饼,不对,是肉糜!
萧南烛凤眸微眯,泠泠月光下,唇畔勾着似有若无的愉悦笑意。
宁嫣瞧出他在开玩笑,恼得坐回对面。小手掠过舟边的荷叶,掌心自塘中带起一捧清水,气哼哼地泼到萧南烛胸襟上,惹得萧南烛大为开怀,少有地放声笑起来。
小舟悠悠靠岸,偏殿四方静无人声。
萧南烛牵住宁嫣的手,搀着她跳下小舟:“当心些,夏夜水寒,浸湿了鞋袜会着凉。”
宁嫣四处瞥一眼,没瞧见人影,便娇气道:“那殿下抱嫣儿下去?”
萧南烛伸臂揽住她圆润的肩头,另一手抄过她的膝弯,宁嫣满意地笑道:“太子府这片荷塘真好,夏夜游赏,最惬意不过了。”
“嫣儿喜欢就好,”萧南烛抱着她朝前走,温声道:“回头我让信王府也凿两亩水塘出来,再从宫中挪莲花过去,你喜欢什么品种,可以自己慢慢挑。”
宁嫣面露酡红,还未应下,萧南烛忽然顿住步子,沉声道:“滚出来。”
她微怔,歪在萧南烛怀里朝前看去。
一条暗蒙蒙的红木廊道下,竟是她的嫡长姐宁姝带着几名侍女走出来,似是被萧南烛的声音惊住,几人面色有些讪讪的苍白。
萧南烛不悦,宁嫣极快地回神,自萧南烛怀里跳下来,暗道这下被宁姝瞧见,怕是有些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