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帝蹙眉,众人望着高阁上蓬头垢面、宛如恶鬼的男子身影,不由掉了一身鸡皮疙瘩:“是二殿下!他不是被关在钧台暗狱么,怎么逃出来了?!”
萧济楚语无伦次,恍若疯癫一般。
一身脏污的白囚服映在血色残阳下,翻扬不止。
他颤巍巍地顺着琉璃瓦往下爬,嘶声骂道:“你们、你们这群杂种,都等死吧!本殿在太子府埋了一圈火雷,本殿一定要你们给本殿陪葬!”
太子闻言大骇,连忙遣人抓萧济楚。
萧南烛扔下长剑,拱手沉声道:“父皇,萧济楚能进太子府,必定有人从中帮衬,请您与贵妃前往殿中暂避,如此群臣才可安心。”
燕明帝眉目冷肃,只得颔首应下。
盛大的喜宴就此中断,因担忧太子府附近当真埋有火雷,众人不敢随意走动。
没半炷香工夫,太子派人清查出两座殿宇,确认无恙之后,安排一众男眷与女眷分别入殿中小憩。
宁嫣远远与萧南烛对视一眼,示意萧南烛自己一切安好,转身与女眷们离开。
殿堂内气氛冷凝,外头时不时传来士兵们规整的步伐声。众小姐没见过这般阵仗,各自与侍女聚在一起,缄默不言。
柔桑趴在小案上打瞌睡,宁嫣百无聊赖地站到窗下,隔着镂花窗子,忽见殿门外路过的一名银铠将士在侧目打量她,面貌俊朗,满眼稀奇。
宁嫣眸光一凝,还未心生防备,云岫小声道:“姑娘别紧张,那是武骑尉,路演大人。”
“他自北境边关一路追随四殿下多年,是咱们四殿下心腹之人,绝无坏心。”
宁嫣微愣,以为路演找自己有事儿,便领着云岫三人悄悄迈出大殿,在殿外无人的拐角朝路演福了一礼。
路演吓得半死,连声还礼道:“王妃不必客气……不对不对,是小姐不必客气,属下拜见小姐!”
宁嫣被他这「王妃」二字说得一懵。但观他神色赤忱,放下戒心虚咳道:“将军,可是信王殿下有事找我?”
路演望着女子姣妙的面容,有些难为情地道:“不是不是,是属下路过此地,一打眼望见咱们殿下属意之人,忍不住多瞧了一眼,望小姐恕罪。”
宁嫣双手交叠腹前,明眸轻闪道:“我与将军未曾谋面,是信王殿下时常在将军面前提起我?”
路演握紧剑柄,恭声道:“不曾,殿下生性冷淡话少,从不曾在我等下属面前提及女子。”
宁嫣点点头,她猜萧南烛的性子也不会与外男聊起她,不由愈发好奇:“那将军如何认出我来?是识得我身边的烟岚和云岫么?”
路演轻轻咧唇,眼底露出几分沙场男儿的朗笑:“回小姐话,属下识得的是小姐发上这支凤翎金步摇。”
宁嫣闻言,再度怔住。
路演朝周边瞟一眼,见无人注意此地,悄声解释道:“之前在大越朝,战事不吃紧时,属下们经常见到四殿下拿着块金条雕琢。”
“后来殿下将那金子一步步掐花累丝的,还坠了什么红玛瑙流苏,我们才明白殿下竟是在打女儿家簪发用的步摇!”
“我们弟兄在军营里都偷偷地猜,不知往后哪家姑娘能戴上这支步摇!方才隔着窗子远远一瞧,属下便认出王妃……认出小姐来了!”
宁嫣面露错愕,抬手摸了摸自发髻垂下的几道流苏,冰冰凉凉的触感如清泉流进心坎儿。
她以为这是萧南烛自大越寻来的稀罕饰物罢了,没料到竟是萧南烛亲手为她打造而成,当真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宠惯了。
宁嫣垂眸,险些唇边压不住笑意,瞥眼见阿念、路演几人都盯着她,她连忙放下手,矜持地关切道:
“此地是女宾安歇之所,路将军赶过来,是为了萧济楚和刺客之事?”
路演也记着这桩正事儿,蹙眉道:“萧济楚那贼子不止一人,属下怕他们乔装混进府内,特地来此排查刺客。”
“可惜太子府女暗卫不够,太子妃那边都是士兵守着,属下正要过去看看。”
宁嫣眨眨眼,下意识道:“不如让烟岚和云岫随将军去太子妃那边帮衬罢。”
见路演神情微顿,烟岚和云岫又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宁嫣笑道:“她们二人是暗卫出身,本来也喜欢做这些事儿。”
“你们不必顾及我,我有阿念陪着。况且这女宾殿外也有层层士兵守卫不是么?”
路演犹疑一番,碍于太子妃那边确实最有可能潜入刺客,便收下宁嫣的好意。
他抱起剑,正声笑道:“属下们这些年一直猜不透,殿下性子冷僻,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今日一见,当真只有小姐这般倾城聪慧之人,才及得上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