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嫣暗暗思忖,心中愈发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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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晌午,百香居中春光如海,竹风飒飒。
宁嫣防备着汝郡王上门提亲,闭门不出院子,暗思应对之法。
宛秋见她在院儿中踱来踱去,跟着出主意道:“姑娘,我朝女子皆是十五及笄,十六行及笄之礼。如今你连及笄礼都未办,拿此事推脱如何?”
宁嫣撇嘴,无奈笑道:“没用的,嬷嬷忘了么,未许婚的女儿家即便二十办及笄礼也无妨。可若许了婚的,自然该是十五就行及笄礼啊,宁姝长姐不就如此么?”
想到此处,宁嫣侧目看向宛秋:“对了嬷嬷,这次长林春蒐,长姐身子不舒服,连带着舒氏也没去围场。她们必定也知晓汝郡王的事了,可有说我什么?”
宛秋寻思一番,默然不语。
旁边的阿念正憋着一股气,拧眉道:“何止她们在说,偌大的锦明堂都在说风凉话!”
宛秋立时瞪了阿念一眼,宁嫣无所谓的抿抿唇。
其实她也猜到了,别说府里,怕是此刻如穆琼枝之流的世族闺秀们,也在等着看她笑话。
如此没滋没味的捱到晚间,天边暮光绚烂,霞色如染血的红纱铺在云空之上。
宁嫣坐在窗下弹琴,阿念急匆匆进屋,福礼道:“姑娘,咱们派去汝郡王府附近盯梢的丫头跑回来了!”
“那丫头说,瞧见十多个家丁抬着红木大箱子入了郡王府,后头还跟着两名衣装喜庆的嬷嬷,像是要来咱们府上纳彩的意思。”
宁嫣紧揪的心彻底坠下去,不必深思,必然是这个目的了。
她身上漫过一阵凉意,脑海中倏而幻出萧南烛的身影,不知他此刻身在何方?
宁嫣想,等他回京以后,她一定要把这些烦心事儿说与他听、把自己的心情说与他听。
这厢她暗自焦急,另一边汝郡王府所在的大街上热闹至极。
盯梢的小丫头离开没半盏茶功夫,便有一队轻骑在汝郡王府门前止步。
为首的青年男子黑衣劲装,披风翻舞,座下跨着一匹高头白马,凛凛生威。
他什么都没说,只朝府门外的守卫扔了块牌子,门卫立刻哈腰拜礼,转身跑进府请郡王出府相迎。
长街宽阔,行人们瞧得稀奇,纷纷驻足打量。
只见那男子墨发束缎,长眉入鬓,面目似寒玉般苍白冷峻,瘦挺的身姿笼在淡蒙蒙的暮色里,恍若神君般清圣隽美。
路边的姑娘们稍稍脸红,只当是外州归来的世族公子。走出府的汝郡王也大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喊道:“你、你真是四殿下?”
汝郡王走出的同时,朱漆府门大敞,露出院中一排系着红绸的大箱子。
萧南烛眸色微沉,攥着缰绳的指节轻轻收紧:“正是本殿,少时汝皇叔鲜少入京,你我该有十多年不曾碰面。”
汝郡王上下打量萧南烛,短暂的诧异之后,哈哈大笑地指着萧南烛道:
“你这小儿居然回京城了!这排场也忒小了,军队怎么不在?你怎么有空来看皇叔?”
萧南烛扯唇,声音冷如碎冰:“路上听说汝皇叔有求亲之喜,特地来您府前贺您两句。”
汝郡王素来心思浅,听得此话,只以为自己在京城威名远扬。
他咂嘴欢喜一番,又见萧南烛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睨着他,心生不悦道:
“侄儿啊,你这来得突然,先下马随我去府里用盏茶,让皇叔听听你这些年的战功。”
“不必,”萧南烛掀了掀眼皮,冷淡道:“本殿赶着入宫面圣,只有一问,汝皇叔是看上豫国公家三姑娘了?”
“是啊!”
汝郡王陡然一哼,眼底凹陷的乌眼圈衬得面色愈发暗沉:“前段日子长林围场遇上的小美人儿,不识抬举!”
“仗着我一时醉酒话说不利索,敢当着你父皇的面说我不按祖制行事!我明早就去她国公府求亲,先把事儿定了,待我那亡妻的百日祭一过,就领她回汝阳做填房!”
汝郡王没留意萧南烛的神情,咳了一声,恨恨道:“她豫国公府外头风光,实际全是空架子,我看看她那好爹答不答应我的亲事,看她有什么本事拒绝!”
“那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我可不能把这福气让给别的小子!”
萧南烛盯着他满脸色相,忽地笑了一笑:“老东西,你没这个福气了。”
府门下的守卫们俱是一愣,只觉萧南烛眼底冰渣子似的寒光骇人至极。众人脊柱微寒,连忙上前劝汝郡王入府再聊。
汝郡王也听出好歹,却以为萧南烛看穿他身子阴虚,嘲讽他年岁大受不住美娇娘。
他挥退守卫,扯了扯大肚腩上的白玉带,怫然道:“侄儿不若入宫办正事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