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笛终于把谢九尘哄得答应过来了,他立刻笑颜逐开:“好嘞,等公子过来,菜也就摆好了。哎呀,棉花已经吃起来啦!”他跳下墙去,谢九尘听着那头的动静,有些惴惴,又有些欣喜。
怀着复杂的心情,谢九尘慢吞吞地来到了赵府。他来过不少次,已经是熟门熟路,不再需要旁人带路了。黎笛在院中看着棉花,看见谢九尘,指了指身后的厅堂,道:“谢公子,你自个儿进去吧,我在这帮你看着棉花,不会让它跑走的。”
“好,多谢黎兄弟了。”
“不客气。”
谢九尘深呼一口气,往厅堂走去。
他刚踏进门,赵瑥便抬起了眼。厅堂烧得很暖和,饭香浮动,赵瑥的身后是煌煌明耀的蜡烛,他的目光落在谢九尘的身上,让谢九尘恍惚有种错觉——赵瑥在这里,已经等了他许久了。
很快,他觉得自己也许是魔怔了,便抛开这荒谬的想法。
赵瑥目光浮沉:“你来了。”
谢九尘走上前去:“你知道我要来?”
“知道。”
“是你让黎笛……罢了,不说这个。”
“说也无妨,没错,是我让黎笛请你来的。”
谢九尘怔然:“你……”
赵瑥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瞥了眼身边的位置,道:“坐吧。”
谢九尘摸不着头绪,只能依照赵瑥所言,走到他身旁位置坐下。他见桌上摆了许多菜,荤素甜咸,无所不有。他有些怅惘,道:“我才发现,我与你相识这么久,原来是真的不了解你。我甚至没有问过,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他没有问过的理由也很简单,他总是想着,既然问到了生辰,就总少不了要问到父母,问到过去。他不敢问,因此他从未问过。
可事到如今,他开始怀疑自己。难道不闻不问,躲避赵瑥的伤口,才是对赵瑥最好的关怀吗?
谢九尘更加迷茫了。
“生辰与我而言,不是什么好日子。”赵瑥淡淡道,“我没想过生辰,可黎笛非得做那么一大桌子的菜,我也没办法。既然做了这么多,若只有我一个人吃,便太浪费了,所以,便把你请过来了。”
黎笛与赵瑥的关系很奇怪,他们既像是主仆,又像是兄弟。黎笛有时候敢跟赵瑥开玩笑,有的时候却什么也不敢问。
谢九尘也从未问过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因为这也是会触动过去的话题。
谢九尘紧锁眉头:“所以,你请我过来,只是想让我帮你减少浪费?”他觉得,以赵瑥的脾性,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赵瑥侧过头来,谢九尘察觉到了,也望了过去。二人四目相对,赵瑥率先挪开了目光,道:“你觉得如何,便是如何吧。”
“那……”谢九尘依旧盯着赵瑥,“吃过这一顿饭,我们算是……重归于好了吗?”
“我无所谓。”赵瑥道,“你若是觉得可以,那便可以。你若是还记恨着我,最好现在就回去吧。”
这一桩事情,谢九尘觉得是必须解释清楚的,他道:“我没有恨过你。”
“你表妹因吃了瘟猪肉,上吐下泻,难受了许多日。你忘了吗?”赵瑥想,自己算是谢九尘的什么人,跟自己比起来,谢九尘定然是站在亲人那边。
“赵瑥,我那日确实生气,但还远远达不到恨的地步。”谢九尘情急之下,直呼了赵瑥的名字。
这是赵瑥第一次从谢九尘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他道:“你叫我什么?”
谢九尘反应过来:“赵兄……”
“你刚刚叫我什么?”
谢九尘也说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何脱口而出,便是“赵瑥”两个字。他道:“我冒犯了,抱歉。”
赵瑥也不追问了,他垂下头,道:“无妨,动筷吧,不然菜要凉了。”
谢九尘道:“好。”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了,安静地吃着饭,谢九尘还是喜欢吃鱼,他发现鱼的骨头都已经被剔掉了,整条鱼吃下来,连一条小刺都没吃到,舒服极了。
快吃饱的时候,谢九尘随口说道:“焖烧牛肉是棉花最喜欢吃的菜,黎笛这回可是误打误撞,让它也跑进来蹭饭了。”他用“也”字的时候,丝毫没想到这把自己也说进去了。
赵瑥放下筷子,道:“你怎么知道,黎笛一定是‘误打误撞’呢?”
“不是误打误撞?那是……”
赵瑥似笑非笑地看着谢九尘,谢九尘一时之间没转过弯来,猜不透赵瑥的言外之意。
“是有意为之。”赵瑥道,“他早就知道,焖烧牛肉是棉花最喜欢吃的菜。”
谢九尘道:“怎会如此?”
事到如今,赵瑥也没什么好瞒着谢九尘的了,他道出真相:“棉花曾经是我的狗。认识你的那一天,遇见你之前,我从狗肉商人的手上买下了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