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再无眠,谢九尘仿佛做贼心虚,一大早就跑去了归山书院,上了一天心不在焉的课,甚至都不记得自己讲了些什么。学生们看着时不时走神的谢先生,都在底下窃窃私语。
“先生今日是怎么了?看起来如此失魂落魄。”
“不知道啊,这句诗刚刚不是讲过了吗?先生怎么又讲了一遍。”
“先生不会是生病了吧?”
“不会吧,先生看起来就是没睡好而已。”
“莫非是先生家里有什么变故?”
“别乱猜了,真有变故就不会来书院了。”
“嘘,先生回过神了,别说话了。”
……
谢九尘人在书院,心却不知道飞出去多远了,他根本没听见学生对自己的议论。好不容易熬到上完课,谢九尘出了书院,却不急着回花溪城内,而是在郊外的树下坐着,等到天黑透了,才慢吞吞地走回去。
快走到朱雀街的时候,谢九尘做贼似的加快了脚步,生怕碰上赵瑥。幸好,他无惊无险地进了谢府,吃完饭后,谢九尘回到房间,想早些洗漱睡觉,却看见自己的房内全都是赵瑥送的东西,又忍不住想到了这个人。
他已经想了一整天了,但还是忍不住,走路在想,吃饭在想,连睡觉也在想。谢九尘想到这里,对睡觉就产生了一丝抗拒,他怕自己再次梦到赵瑥,在梦里又说出那些让人胡思乱想的话。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当晚,赵瑥又入了谢九尘的梦。
这回的赵瑥没有生病了,他神采奕奕地站在谢府门外,要带谢九尘出门。梦里的谢九尘也明了自己的心思,支支吾吾地拒绝:“不了,我今天约了朋友……”
“哪个朋友?”
“你不认识的。”
“你可以介绍给我认识。”
“下次吧。”
赵瑥睨了谢九尘一眼,道:“好吧,那我只能一个人去了。”
“你要去哪?”
赵瑥答非所问:“算了,不去了,一个人去也没什么意思。”
谢九尘道:“别,你去。”
“不去。”
“去。”
“让黎笛陪你去吧。”
“黎笛去当铺了。”
谢九尘道:“你真不去?”
赵瑥道:“不去。”
谢九尘道:“那你回家吧,我去找朋友了。”
赵瑥:“……”
若在意识到自己的心思之前,谢九尘肯定早就答应赵瑥了,可现在的他不敢答应,他不是会藏事的人,而赵瑥又太过精明。他怕跟赵瑥出去,赵瑥会很容易就看穿自己的心思。
谢九尘感到赵瑥的目光压在了自己的脸上,他只能硬着头皮跟赵瑥道别,然后转过身去,迈开步子走了。
他不敢回头看,也不知道赵瑥有没有留在原地盯着他。梦境一转,白天变成了黑夜,谢九尘踏着月光回家,发现赵瑥坐在了谢府的门前。
谢九尘转身就走,希冀赵瑥还没有看见自己,但一声“站着”打碎了谢九尘的幻想。谢九尘定在原地,赵瑥走过来,道:“怎么?看见我就跑?”
“没有。”谢九尘睁眼说瞎话,“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东西落在朋友身上了,想去拿回来。”
“哦,是吗?”
“是啊。”
“落了什么东西?”
“……一本书。”
“什么书?”
“名山录。”
“你今日去了书铺?”
“对。”
赵瑥似是相信了谢九尘的话,没再问了。谢九尘低着头道:“时候不早了,赵兄快回去睡觉吧。”
“你不问问我,为何要等你回来?这么一句话,就想打发我回去?”
谢九尘一怔:“赵兄等我……有事吗?”
赵瑥道:“有。”
“什么事?”
“我想给你送个东西。”赵瑥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递给谢九尘。谢九尘低头一看,发现手上拿着的居然是同心结。
“这、这是什么?”
“同心结。”
谢九尘当然知道是同心结,而他疑惑的原因在于,赵瑥为何要给自己送同心结。
“为、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因为我想与你,永结同心。”
谢九尘猛然坐起身来,疯了,疯了,彻底疯了。在梦里,不仅自己疯了,赵瑥也疯了。可归根到底,都是谢九尘的梦,他是日有所思,才会让赵瑥也变成了那幅模样。
谢九尘的心跳得很快,他起来喝了杯冷水,冷静了片刻,然后重新躺下,却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让自己再睡着。两天做了两个梦,一个比一个荒唐,谢九尘不敢想象,如果赵瑥再次入梦,下回会是怎样的场面。
又是睁着眼睛到天光初亮,谢九尘不敢等到天完全亮,他连早膳都没用,便匆匆离开了谢府。今日的他不用上课,但他得出去,他怕赵瑥来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