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的目光落到应明商身上,“你是小叶的同学吧?辛苦你特地赶来一趟了,待会儿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他。”
应明商忙道:“叔叔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通过他们的对话,应明商隐约猜出了什么。虽然早已有预感,但看到叶隽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口还是感到像被荆棘扎穿一样的疼痛。
天渐渐黑了,应明商侧头看着叶隽:“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叶隽迷茫地喃喃自语,“我还能回哪里去呢?”
“那你先跟我回家,好吗?”担心他一个人回家会胡思乱想,哪怕只是提供一个短暂的避风港也聊胜于无。应明商小心翼翼地寻求他的意见,怕他不答应,又道,“我一个人怕黑,晚上都要开灯睡的,你就当陪陪我可以吗?”
叶隽没有回答,应明商便当他默认了,叫了出租车带他回家。
大雨滂沱,将沥青路淋得湿透,车窗滑下一道道水迹,像谁在无声地流泪。
“对了,这是你的手机。”刚才兵荒马乱,应明商这才想起他口袋里还揣着叶隽的手机。
叶隽默不作声地接过。手机已经开了机,他滑动解锁屏幕,将所有未读消息一条一条查看。
他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屏幕,隔好长时间才眨一次眼睛,手机微弱的灯光映在他脸上,显得脸色有几分苍白。应明商看见他这个样子有些担心,没人告诉他现在该怎么办,所有言语安慰都是苍白的,他只能安静地陪着叶隽,至少让他不要觉得那么孤单。
路上谁都没说话,一直到了住宅区,两人下了车。叶隽亦步亦趋地跟在应明商身后,低着头走路。
分明不是第一次来他家,但叶隽现在的状态却与之前截然不同。他就像被硬生生掰开蚌壳的珍珠,失去了坚硬外壳的保护,整个人脆弱不堪,外界的一点刺激都会让他敏感不已。
应明商看到了他的不安,他浑身绷得很紧,动作僵硬,手掌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这是人处在精神极度紧绷状态下的反应。
不知不觉间,应明商停下了脚步,叶隽没有抬头,险些收不住步伐,一头撞上了他。
应明商回身看他,只见叶隽抬起眼睛,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不走了。
“手给我。”
应明商牵过他的手,将他握拳的手掌缓缓摊开,两人掌心交叠在一起。
“好了。”
应明商握住他的手,和他一同并肩慢慢走着,领着他往家的方向走。
叶隽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任由应明商动作。他的手心很凉,让应明商恨不得将他两手都揣过来,好好捂热他。
方才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应明商便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说同学家里出了点事,过来暂住几天,让他们不要太热情,也不要太冷淡,一切照常就好,千万不要吓到人家。
到家时,他的父母已经回来了,是应妈妈给他们开的门。就像应明商叮嘱的那样,她甚至没有过问叶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微笑着道:“是小叶吧,快进来。”
应明商的父母人都很好,像对待普通的熟人一样,态度自然,相处起来很舒服,让叶隽不知不觉放松了对外界的戒备。
应明商一直在默默观察他的反应,叶隽的话依然很少,但总算没有在医院时的状态那么糟糕,他才悄悄松了口气。
吃过晚饭后,应明商先让叶隽去洗澡,他在卧室里铺床。应妈妈走过来,悄悄问道:“真的不用准备客房吗?你们俩能睡得下吗?”
“不用,他和我一起睡就行。”再说,以叶隽现在的状态,让他一个人睡,应明商也不放心。
“行吧。”应妈妈看了他一会儿,准备出去,走到门口又道,“对了,你让你同学安心在这里住下,想住多久住多久,不要有心理负担。人家帮你补习这么久,你也要帮助他,知道吗?”
“我知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应妈妈这才点点头出去了。
应明商知道自己的睡相很不怎么样,特地腾出来一大片空位给叶隽。洗漱过后,两人在床上躺好,应明商顺手关了灯。
房间一下子暗了,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偷偷地爬进来。他忽然听叶隽说:“你不是怕黑吗?”
应明商这才想起自己对叶隽说过的话,“啊”了一声,说道:“你在就不怕了。”
叶隽一时没再吭声,黑暗中,应明商静静地数着他的呼吸声,一下,两下,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正随着这样的节奏起起落落。
想保护他,想抱紧他,不想再看见他难过。
应明商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无力,从前中二期没过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原来世事无常,他也有办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