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主的记忆中,宗禄跟随了酆笠梌十年,这其中的细事她并不清楚,只知这十年间,宗禄从一个小太监变成了万人惧怕的宗掌印。
酆笠梌养虎为患,丰满了宗禄的羽翼,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大患,只能说他活该。
殿外传来宫女太监们恭敬的声音,“见过掌印大人。”
沈默抬眼看去,见宗禄从百鸟雀图的屏风外走进来。
他站在屏风的前方,着一袭玄黑色锦袍,腰带束身,宽肩窄腰,身段欣长,黑色的发冠束发于顶,脸上带着半张黑色面具,只露出了鼻翼以下的部位。
宗禄负手而立,面具下深邃幽暗的瞳眸看着坐在软椅上的沈默,浅薄的唇噙着莫测的弧度,“听太医院的人说公主醒了,咱家一忙完手中的事物就赶过来了,原想着瞧一瞧公主的伤势,现下来看,公主的气色还不错。”
沈默手里拿着咬了一半的点心,她又咬了一口点心,看着立于几步之外的宗禄,似笑非笑,“宗掌印是怕本宫再自寻短见,所以亲自过来看看?”
她将剩余的点心一并塞进口中,抬起左手,用右手轻轻抚着上面缠着的布纱,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疼意,左脸颊鼓着,有些咬字不清的说了一句,“貌似下手轻了一点。”
殿中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跟着沈默头顶明亮的光线暗了下来,她抬起头,看向与她一步之隔的宗禄,眉尖几不可微的挑了一下。
这个阉人想做什么?
宗禄勾唇笑着,面具下深黑难测的眸迎着沈默的视线,“公主若是下不去手,奴才可以代劳,就算公主死了,您的尸体也能带去北凉,与北凉皇帝结个冥婚也不错。”
沈默:……
这阉人是什么牛鬼蛇神的玩意?
沈默轻咳了两声,将手懒散的搭在扶手上,咽下嘴里的点心,“那倒也不必,本宫阎王殿走了一遭,还是觉得人间美好。”
宗禄敛了唇边的笑意,看着沈默的眼神带了许多探究。
她变了,无论是性情还是言行举止,都与自缢前的她完全不同,这一面的酆时茵倒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看来公主走了一遭阎王殿,倒是想通了,既然如此,那公主便好生歇着,等明日一早,奴才来接您出宫。”
宗禄对沈默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沈默微眯了眸,看着宗禄欣长的身影消失在百鸟雀图的屏风外。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若明日宗禄能从皇后派遣的人手中脱困,她得想个法子接近宗禄,与他结盟。
用过晚膳,沈默便躺在榻上睡了。
说是睡,实则又没睡,她一直在捋着原主脑中的记忆,最后在混沌的意识中睡了过去。
沈默是被幼容叫醒的,“公主,卯时一刻了,北凉接亲的队伍已经在宫外候着了。”
沈默偏头看了眼雕花窗外,外面的天还黑着,她总觉得自己还没睡多会儿。
两名宫女为她洗漱,为她换上凤冠霞帔,沈默看着铜镜中陌生的长相,还有身上这身华丽的嫁衣。
自她来到这里后便一直女扮男装,从未如此隆重的穿上一件女装,她抬手轻抚着脸颊,这张脸将陆鸢与酆笠梌所有的优点都汇集在一起,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沈默厌烦的移开视线,让宫女为她带上面纱,这张脸都是陆鸢与酆笠梌的影子,她看着就觉的膈应。
“公主,该出发了。”
幼容从外面进来,此行北凉,她身为沈默的贴身宫女,要与她一同待在北凉。
幼容伸出手臂,沈默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与她一同走出长乐宫。
长乐宫外停着一辆极为华贵的马车,看马车的装扮与材质,便知是北凉那边的。
昨夜似是刮了一场风,将宫殿上积压的雪吹的飘落在地上,在地上铺了一层薄雪。
宗禄骑在黑鬃烈马上,单手握着缰绳,五指修长干净,他披着黑色的披风,朝沈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北凉接亲的队伍卯时整就已候在宫外了,公主可别再他们久等了。”
沈默看了眼坐于马背上的宗禄,他仍旧带着那张半截黑色面具,背靠着晨曦的光线,将他深色的瞳眸隐匿在暗处。
原主的记忆中,宗禄是因面容被毁,怕污了圣上的眼,这才时常带着面具。
她敛了眼,狭长浓密的眼睫遮住了眸底的意味深长,搭着幼容的手,踩着脚蹬走上马车,待两人坐进马车,都卫军关上马车门,驾着马车赶往南宫门。
宫外候着众多都卫军与北凉的士兵,迎亲队伍声势浩大,晋拓洵骑着黑鬃烈马,身披厚实暖和的狐裘,头戴兜帽,白皙干净的手掌攥着黑色的缰绳,冷峻的眉眼冷淡的看着从南宫门驶出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