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闭了闭眼,忍着冲刺鼻尖的血腥味,迈过脚下的尸体。
夜漆黑无比,往常宫里点着宫灯,可今夜却无一盏灯是亮的,所过之处,漆黑一片。
走出宫道,来到承乾宫时,眼前乍然一亮。
有许多将士手中持着火把,照亮了硕大的地方,承乾宫外形成了三股势力。
南宫门那边的将士还在对战,与这边的安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谢勋领着的都卫军站在承乾宫外,林斘之领着余下的一些部将站在左侧,而谢章骑着黑鬃烈马,手执利剑,背靠着南宫门的方向。
她的出现打破了三股势力的紧绷气氛,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
沈默立在原地,长孙史站在她身侧,五百名司卫军将她护在中间,即便有谁敢冲过来,一时半会也冲不破这个包围圈。
她先看向谢勋,见他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复而又看向谢章。
他于刀剑火海前,身着白袍金甲,带着兜鍪,俊美无俦的容颜在摇曳闪烁的火势中更显锋利,那双覆满狠戾杀意的黑眸在看向她时,被温柔的暖意覆盖。
宗禄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沈默,又看了眼对面的褚桓,搭下眼帘,轻抿着薄唇。
林斘之喘着粗气,握着利剑插在地上,右手紧紧握着剑柄支撑着身体,目光愤怒的瞪着褚桓,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你到底是谁?为何能调动关隘的兵马?!”
原本一切计划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谁知半路杀出了个关隘,从后面突杀而来,硬生生扭转了局面!
他气的鬓角青筋暴起,“关隘向来不管三朝的事,你们这次插手了西凉政事,就不怕北凉与东坞对付你们吗?!”
褚桓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只平静的问了一句:“还记得当年韩常林送给你的那个小孩吗?”
林斘之一怔,上下打量审视着褚桓,微微眯眸的瞬间,脸色骤然大变,“你是当年那个孩子!”
褚桓冷声道:“本宫没死,林将军是不是很意外?”
本宫二字让林斘之眉头皱的更紧,握着剑柄的手掌骨骼几乎捏碎,“你是北凉太子——褚桓?!”
东坞太子荆亓颛他见过,并不是此人。
唯有前几个月被立为北凉太子的褚桓他并未见过,能自称本宫的,定是此人!
褚桓道:“本宫还有个身份,林将军应该很感兴趣。”
他看了眼谢勋,又朝远处驾马而来的闻终与裴鹳指了下,问林斘之:“可还记得他们二人?”
林斘之转头看去,两人骑着马勒停在褚桓身后,两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竟是十五年前本该死了的闻终与销声匿迹的裴鹳!
这两人曾经都是沈默的部下!
他一下子像是想通了什么,看向还在对战的三股势力,猛地转头看向闻终,“难怪!难怪啊!三朝的人都在找沈将军当年留下的二十万沈家军,却一直没有踪迹,二十万人藏起来根本是天方夜谭,原来你们一直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他话锋一转,看向宗禄,“你果真是帮着沈家谋逆,想夺了酆家的天下!”
闻终厉声道:“是先帝忌惮沈家功高盖主,给我家大人安了个祸乱朝堂的罪名,那几十年若没有沈家,何来今日的西凉,酆氏偏信奸臣,却对沈家满门忠烈步步紧逼,下屠杀令,灭将军府满门,当年大人若真有野心,如今的西凉就是姓沈,而不是姓酆!”
裴鹳指着林斘之的鼻子骂:“就凭你们林家还妄想与十五年前的沈家相比,我们沈将军一介女子都比一个男人强上百倍!”
林斘之脸色阴沉难看,手掌几乎捏碎了剑柄。
他们林家在边关镇守多年,当初就被沈家处处压着一头,沈氏一族死后,他征战了十年,将林家一步步走到今日,没想到最终还是被沈家压着!
就连今日攻城,离成功就差一步,到头来又被沈家军给毁了!
他从来没有哪一日如现在这般,恨透了沈默!
褚桓勒着缰绳逼近林斘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薄唇噙着冷佞的弧度,“本宫还有个名字,叫谢章,当年沈将军收养了两个孩子,一个是谢勋,一个便是本宫。”
林斘之浑身一震,满目震惊错愕。
他万万没想到褚桓竟然是当年的谢章!
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转头恶狠狠的瞪向宗禄,咬牙切齿道:“你在北凉待了那么久,根本不是等酆时茵入宫为妃,谢勋,你的良心呢!当年是我救了你,给了你身份,认你当义子,传授你武功,助你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还配是个人吗?!”
宗禄薄唇紧抿,搭着眼帘,与林斘之的话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