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揪着一人,踹开隔壁的房门,将两人踹进去,霎时间,从房间里爆发出裴劭与陶誊的哀嚎。
“爹,我好歹是您儿子,您至于吓死手吗?”
“啊!我的屁股!”
“裴叔叔,我错了,我再也不多嘴了,哎哟,我的腿啊!”
船舫上的士兵对这一幕都见惯不惯了,在外面威风凛凛的裴小将军与陶小公子在裴大将军面前,那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只有躲的份。
三天挨一小打,五天挨一大打,对他们二人来说,挨裴大将军的打都是家常便饭的事了。
闻终忍不住笑道:“裴大哥的脾气还是这么冲,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
他忽然一顿,目光也看向了孤岛的方向,声音里充满了凝重,“殿下,韩络知道了我们的秘密,他若是告诉韩常林,难保他们父子二人不会传到陛下耳朵里,届时恐对殿下和大人不利。”
关隘在三朝眼里,是不受任何一方管辖的。
可如今关隘城主举兵攻打海盗,为首的正是殿下,而要营救的则是死了的‘明妃’,殿下与明妃关系非比寻常,韩络定是看在眼里,到时明妃假死,殿下是幕后推动的人就瞒不住了。
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褚桓搭下眼帘,湛蓝的海水在那双平静冰冷的瞳眸里浮动着,“多派些人追查韩络的踪迹,本宫要活的。”
他压制着疯戾的性子,生怕伤了她。
而她!
却总想着逃跑,反倒与那韩络相处了不过几日,竟对那人如此顺从。
褚桓闭了闭眼,将眸底浮上来的寒厉压下去。
闻终道:“等船上岸后,属下就去办此事,我们来时,谢勋与长孙史已经找到渝怀城了,大人的消息他们应该收到了,等我们回去,他们想必也赶到关隘了。”
一时间寂静无声。
闻终也立在栏杆处,望着逐渐变成孤点的岛。
褚桓背手在后,掀了眼皮看向天际上悬挂的那团旭阳,刺目的眯了眯眸,“大人为何总想着逃?”
他的声音很低,音尾落下时,被鼓动的船帆声打破。
闻终一怔,转头看了眼身侧的褚桓。
十五年的时间,他亲眼看着谢章是如何一步一步强大,是如何将势力遍布整个北凉,他的隐忍,凉薄,冷血绝情,都与当年的大人极其相似。
他甚至都忘了,十八年前第一次见谢章时是什么样了。
只知道,从大人死后,这个人便成了谢章心里的执念,那股执念从一开始对义父的敬仰变成了侵占的掠夺,就像一粒种子,在潮湿泥泞的土里疯狂的滋生。
没人教过谢章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亦无人教过他,沈大人于他来说,该是哪一种身份更为合适。
闻终忽然发现,他好像也不懂了。
片刻诡异的安静过后,闻终看向湛蓝的大海,说道:“或许在大人眼里,还把殿下认作当年的谢章,在她的认知里,殿下是她的义子,便一直都是,她还无法跨越这个坎,所以,在察觉到殿下对她的感情时,就只想着逃避。”
他也窥探不到大人的心思,亦看不懂她是如何想的,这番话都是他自己琢磨的。
或许是对的,也或许是错的。
褚桓垂下眼望着海面,眼底浮上一抹冷佞,“她摒弃不掉的世俗,我偏要打破,逼她面对摆在面前的事实!”
船舫行驶到海域中央已是未时。
裴劭与陶誊挨了一顿打,乖乖的待在房里,用鸡蛋白在脸上轻磨着,两人脸上都落了几道淤青,可见这次裴老将军气得不轻。
“上一次挨这么毒的打还是五年前。”裴劭气的咬了咬牙,疼的又“嘶”了一声。
陶誊靠坐在床榻边上,一条腿曲起搭在床沿上,后脑勺靠在床柱上,龇牙咧嘴的咬了一口苹果,听到裴劭的话,转头问了一句,“是不是五年前你放火不小心烧了裴家祖祠,把沈大将军的令牌给烧了那一次?”
裴劭没好气的“嗯”了一声,“那次是我的错,挨顿打不亏,沈将军于我们家有恩,可那酆时茵算什么东西?她是我们裴陶两家的仇人,爹和殿下是不是糊涂了,着了那女人什么魔了?”
一道脚步声从外面走过时,两人吓得立马噤声,生怕被裴鹳又拉出来揍一顿。
午膳大家用的都是简便的。
沈默醒来时,天色已剩残阳。
余晖投射在雕花窗棂上,在糊着窗纸的窗户上撒了一片橘红的光。
房间燃着炭火,身上盖着锦被,头也没有那么疼了,身上的酸痛疲惫也减轻了一些。
这是沈默半个月来,待得最舒服的一间屋子,也是最暖和的一间房,暖盈盈的热气驱散了骨头缝里散发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