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沈默走到帐帘前停下,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地上,接过幼容递来的狐裘裹在她身上。
他刻意避开了她的伤势,修长的骨指为她系着系带。
随后,朝她伸出左手,“公主搭着奴才的手,大可将全身力道都放在奴才身上。”
他低着头,灼灼的语气响彻在她的上方,两人挨得很近,沈默的鼻尖萦绕着宗禄身上的墨竹气息。
“这两日外面可有什么异常?”
她抬手搭在宗禄的腕上,刚抬起头,冷不防的,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而他低着头。
她抬着头。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宗禄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一瞬,想到幼容还在帐内,他错开视线,嗓音低沉,透着一股子暗哑,“公主放心,一切如常。”
沈默这才安心,与他一道走出帷帐。
她受了伤,又在老皇帝面前假装虚弱疼痛,是以,走的极慢。
宗禄便跟着她,迈着极小的步子,朝着马车的方向走过去。
在进过几辆马车时,前方的褚迳朝她行了一礼,眼底阴冷如毒蛇的目光在她脸上徘徊了片刻,“儿臣见过明妃娘娘。”
沈默脚步顿住,看了眼微低着头的褚迳,想到从猎场驾马驰骋回来的路上,睿王的手臂险些勒断了她的腰,可见恨不得将她丢下马去。
只能说,他活该。
若不是他执意出现在崖底,何故闹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沈默偏生不想让他舒坦,鼻尖微动,煞有其事的闻了闻,惊呼道:“睿王,你身上怎地还有血腥味?本宫的嗅觉不大好都能闻到,睿王是不是没清洗干净?”
褚迳:……
他额角突突直跳了几下。
鼻翼处那一股好不容易淡下去的血腥味似乎又漂浮上来,浓浓的血腥味像山间的云雾,怎么也挥之不去。
胃里竟是有一股恶心的呕吐之感要溢出来。
他脸色白了一下,眉峰冷厉如刀,声音几乎从牙缝里迸出,“明妃娘娘的伤势见轻了?还能与儿臣在这里寒暄几句。”
沈默:……
她“嘶”了一声,眉心间陡地凝上了难以忍受的痛苦,“宗掌印,扶本宫过去。”
褚迳忍着胃里的呕吐,快速走上马车,对白书吩咐:“拿一壶酒来!”
他需得喝口酒将鼻息里那股血腥味压下去。
白书应道:“是。”
再过一辆马车,便是她乘坐的马车。
她刚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儿臣见过明妃娘娘。”
是谢章的声音!
宗禄搭着眼帘,感觉到沈默搭在他腕上的手几不可微的颤了一下,他微抿了薄唇,静默的待着。
沈默还未来得及转身,耳边便有沉稳的脚步经过,垂落在身侧的左手背上,一丝温热的肌肤轻轻擦拭而过,带着一股酥麻的电流直冲她的心脏。
沈默心头狂跳。
这孩子疯了!
怎敢这么大胆?!
褚桓走到她身前,朝她行了一礼,冷俊的黑眸在她苍白的脸上徘徊了一瞬后,淡声问道:“听说明妃娘娘受了伤,不知伤势如何了?”
她的视线擦过褚桓的手臂看向身后。
在他身后的不远处,是皇帝与皇后的马车,皇帝坐在马车里,而廖公公则站在车外。
谢章的声音不大不小,他们正好听得到。
沈默对上谢章深邃如墨的眸子,在看到他眸底裹挟着压抑的暗沉偏执时,心里陡的跳动了几下。
她垂下眸,避开他的视线,声音虚弱无力,“本宫这会伤口疼,有些站不住,先上马车了。”
这话自然是让廖公公他们听到的。
褚桓却是瞳眸紧缩了一瞬,视线下移,在她左肩上停滞了一下,隐匿在眸底的疯狂偏执无人能看得见。
他侧开身子,淡声道:“既如此,儿臣就不叨扰明妃娘娘了。”
沈默始终垂着眼帘,走到前方的马车前,借着宗禄的力道走上马车。
宗禄候在马车边上,幼容提裙走上马车,关上了马车门,为她解去狐裘,搀扶着她躺在坐榻上。
马车缓缓前行着。
宗禄坐在车辕上,单腿曲起踩在车辕上,另一条腿随意的搭在车辕下,靠在车厢上,望着前方白皑皑的一片天地。
等今晚到了皇宫,明日便是他带着晋相棺椁离开的时日了。
东边的天际冒出了晨曦的红霞,随着日光的倾泻,将一片红光倾洒在白皑皑的雪面上。
一行队伍的倒影在雪地上逐渐拉长,朝着临安城渐渐而去。
褚桓坐在马车里,手上拿着一块梅花酥,低垂着眸看着上面艳红的梅花色。
少顷。
他将梅花酥放在小碟中,搭在膝上的五指逐渐收拢。
大人说……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