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医官与她的下手。
皇帝坐在屏风外的太师椅上,双手搭在扶手上,脸上看不出喜怒,倒是眉头常年深皱留下的两三道深痕里藏着几分凛冽,他也是刚得知此事,披了件明黄色外袍便过来了。
在他身后,站着廖公公,手肘处搭着拂尘,脸上还有些难以置信。
在皇帝右侧,正是带着明妃一道回来的睿王与许侍郎,睿王的衣袍前襟上都是血迹,后肩与袖袍上亦是鲜红的血,浑然像个从血水里捞出来的。
而这些血,都是大人的!
宗禄低眉敛目,眸底藏着森然的冷厉,他朝皇帝行了一礼,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异,“陛下,外臣也是刚听宁公公说公主回来了,是睿王与许侍郎将公主救下的?”
他放下手,看了一眼睿王与许侍郎。
皇帝眼神莫测的盯着宗禄,对睿王道:“把你如何找到明妃,救下明妃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宗禄面上带着面具,被面具下笼罩的阴影下的那双眸底,快速划过一道冷锐,不等睿王开口,他先道:“陛下,外臣想知道公主现下伤势如何?待外臣知道公主安恙,也好再听睿王说下去。”
她留了那么多的血,又冒着寒风雪夜被带回来,酆时茵身子本就娇弱,大人如何能受得住?
皇帝看向宗禄的眉目微微眯了一瞬,见他眼底的担忧不似作假,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抬了一下。
廖公公略一颔首,朝里面问道:“席医官,明妃娘娘的伤势如何了?”
里面传来一道清丽的嗓音,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明妃娘娘左肩被利器刺入,并未及时处理救治伤势,伤口恶化,失血过多,且一路赶回来,在路上染了风寒,眼下情况不容乐观。”
廖公公眼底多了几分忧虑,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只道:“全力医治明妃,若她醒不来,你们也别踏出这处帷帐了。”
里面传来低低的抽气声,片刻时间,那道清丽的嗓音再度传来,“臣遵旨。”
大家都心里明了,明妃既然回来了,那便不能再出事,若是再死在北凉,此事传到西凉,指不定两朝之间要闹成什么样。
若是明妃没了,知情的人清楚,明妃娘娘是因重伤,未能救回。
可不知情的人呢?
怕只会想着,景王刺杀了西凉使臣晋相,又与明妃娘娘同归于尽,为了给北凉一个交代,陛下处置了景王府数百人性命,荣氏九族三日后处斩,景王部下官员其家眷全部流放边关,罪召已下,明妃娘娘又‘活’了,陛下咽不下这口气,索性又杀了明妃,将这场戏演到底。
宗禄看了眼屏风内的两道身影,冷俊的长眉紧蹙着,垂在身侧的双手却是舒展的放松着,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皇帝对睿王道:“你继续说。”
宗禄收回视线,搭下眼帘,狭长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了一片冷肃的阴影,帷帐里的血腥味不断刺激着他的嗅觉,他虽听着睿王说的话,却也在仔细听着屏风里的动静。
褚迳将崖底的事说了一遍,看了一眼宗禄,续道:“儿臣赶到时,那里只有明妃一人,还有一处着了大火的茅草屋。”
皇帝道:“还有何人?”
褚迳微垂下眼眸,顿了一下,正要续说,许玄帜却已开口,“回陛下,那里只有明妃娘娘一人,当时臣与十名都卫军都在场,并未发现还有其他人。”
褚迳的眼眸微微眯了一瞬,微垂着眸,眼里是许玄帜身上穿着的藏蓝色衣袍边角与蓝色软靴,想要说出口的话一下子梗在了喉咙处。
许侍郎说的不无道理。
当时他们赶到时,那里的确只有明妃一人,并无旁人。
若他对父皇说还有旁人,而他却没有亲手抓住此人,便是没有证据,是非真假,反倒于他不利。
褚迳道:“回父皇,正如许侍郎所言。”
皇帝看向宗禄,两道深沟的眉头紧蹙,眸带冷锐,竟是冷笑了一声,“宗掌印,明妃既然在崖底,那和景王坠崖的女子又是谁?她的衣着打扮为何与明妃一样?”
帷帐里的气氛顷刻间沉厉下来,在场的人都心思各异。
他们都想听一听,宗掌印如何说。
只听皇帝续道:“还是说,明妃不愿和亲嫁入北凉,是以,与宗掌印私下商量了此计,借景王刺杀的时机,假死离开北凉?你们再反过头来,将朕一军?!”
说到最后一句,皇帝的声音骤然沉了下去,就连屏风内的席医官也吓了一跳,手中的动作不免重了一下,只听一道吃痛的轻哼响彻帷帐内,紧跟着席医官慌乱的声音传了出来,“臣无意之举,请明妃娘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