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又关上,‘吱呀’声在幽静的山谷里甚是清楚。
宗禄挑开隔帘走进来,手里端着浴桶放进屋里,屋里炭火烧的很旺,暖烘烘的,没一会沈默便觉得鼻尖沁了一层薄汗。
浴桶里的热水徐徐冒着热气,宗禄站在浴桶旁,看了眼沈默身上的血,“大人先凑合洗一洗,衣裳已给你备好了,就在枕边放着,幼容待会就来,由她伺候你沐浴。”
褚桓将她的鞋袜放在一侧,已拿来干净的软底绣面花鞋放在榻边,抬眸看向她,“大人,我先回一趟帷帐,处理好那边的事,晚些时候再过来。”
沈默点了点头,“好,万事小心。”
褚桓低笑一声,转身离开。
宗禄搭在腰间暗扣的手摩挲着,看了眼她苍白的脸色,“大人,外间备的有点心热茶,待会沐浴完后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沈默朝他亦是点了点头,“好。”
宗禄轻咳了两声,“这里很安全,无人会发现,陈禹待会带着幼容过来,我先回去与谢章一道处理余下的事。”
沈默发现,现在有些事当真是用不着她了。
以前万事是她出面,处处谋算,面面俱到,生怕行差踏错一步,是以,从不敢像今日这般停歇。
而今时今日,在她身后的两个孩子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沈默“嗯”了一声,唇边噙着一抹笑意,“小心点。”
宗禄眸底侵染了笑意,这才转身离开。
待关门声落下后,沈默无力的靠在软被上,蒙在心底的那团压抑,阴郁,终于要散去了。
从今以后,北凉再无明妃。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幼容与陈禹赶到了。
幼容进门看到沈默的惨样,竟是跪在榻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才一日未见,好端端的人却受了伤,还险些丢了性命。
屋里面仅是幼容抽噎哭泣的音儿。
沈默捏了捏隐隐跳动的眉心,看着还趴在榻边哭的眼泪通红的幼容,忍不住嗤道:“本宫又没死,你给谁哭丧呢?”
幼容:……
她气的“呸呸呸”了好几声,“公主不许说这种晦气话!”
见她可算是止了哭声,沈默这才觉着耳根清净,朝她微一抬右手,“扶本宫过去,身上都是血,难受得紧。”
幼容扶着她走到浴桶前,侍候她宽衣沐浴。
在看到她左肩上包扎的箭伤时,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又从唇齿间溢出来了。
一边哭着,一边小心翼翼的为沈默擦拭身子。
待换上衣裳后,沈默已是饥肠辘辘。
她吃了些点心,喝了些热茶,这才觉得胃里面舒坦了许多。
沈默躺在榻上,看着收拾浴桶的幼容,问道:“围场那边如何了?”
幼容一边忙着手上的活,一边回道:“昨晚贺护卫带着皇后娘娘从猎场里逃出来,被闻统领带领的都卫军救下,当时帷帐里的人大多都过去了,皇后娘娘瞧着吓坏了,被陛下搀扶着,皇后娘娘说是景王殿下刺杀他们。”
说到这里,幼容停下手里的活,看向沈默时,眼底又蒙了一圈泪,“公主,皇后娘娘说,景王追着你往猎场里去了,奴婢真怕您出事,还好…还好。”
屋里的炭火烧的很旺,她擦了擦头上的薄汗。
将浴桶里的水分几次倒出去后,又走进来,站在榻边,红着眼看着她,“公主,丞相大人死了,贺护卫也去猎场里找您了,奴婢跟陈护卫偷偷过来时,遇见贺护卫了,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头发都白了不少,整个人瞧着老了一截子。”
一夜之间,白了许多头发,只有锥心之痛才会如此。
沈默知道晋拓洵对贺五意味着什么。
自打贺五幼年时便跟着晋拓洵,这一跟便是三十年,亲眼看着跟随了三十年的主子死在面前,如何受得了?
她闭上眼,眼泪顺着眼尾滑落到鬓边,落在枕上,晕染了一圈泪渍。
幼容捏袖抹掉眼泪,又道:“公主,昨晚还发生了一件事,小郡主半夜赶回围场了,嚷嚷着要见陛下,说淮王殿下遇难了,不知所踪,陛下已命人进猎场寻找淮王。”
沈默睁开眼眸。
她都知道了,先前在洞外时,谢勋说过了。
外面的光透过糊着窗纸的窗棂格照射进来,刺的沈默眼眸微痛,她再次阖上眼,淡声道:“你先待到外屋,本宫睡会。”
幼容道:“是。”
她掀帘走出去,坐在桌前的凳子上,双手托着脸颊,呆呆的望着外面,陈禹守在外面,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背影笔直,眉眼里透露着谨慎。
陈护卫是淮王殿下的人。
在西凉时,宗掌印与公主与陆家一向不合。
可自从公主自缢未遂后,就好像一切都在无形之中慢慢转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