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芮悄悄抬眼,瞧见皇后低垂的眼帘下似藏着淡淡的怅然。
她猜想,或与侍寝有关。
她是随着皇后从丞相府里一道进的宫,皇后入宫那年,也才十六,进宫四年,每每侍寝归来时,皇后的眼底总会残留着些许的怅然。
大臣与女眷也都去了各处的帷帐,原本空旷的围场里,扎满了帷帐,通明的火把照亮了这一方黑暗的空地,如漆黑的深渊中,多了一束明亮的光,在无际的黑暗中极为耀眼。
沈默走到前方帷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与几道咳嗽声时,停下脚步,转过身,与晋拓洵看过来的视线相撞。
晋拓洵的目光平静冷漠,再无往日的温柔眷恋。
他朝沈默略一颔首,“长乐公主。”
沈默唇角溢出一抹释然的浅笑,一直以来笼罩在心底的愧疚已然消散,“晋相。”
两人各自回了帷帐。
走进帷帐时,一股浓香的菜肴沁入鼻尖,是御厨做好的晚膳,已命宫女陆续端进各个主子的帷帐里。
宗禄收回手,沈默的手心蓦然一空,只听他道:“公主,奴才候在外面,若有事公主吩咐便是。”
沈默眼睫轻颤,转过身看着宗禄已掀帘出去,帷帐上倒映着宗禄刑修长挺拔的身影,他就立于帷帐外,未曾离开。
她不知该说什么。
就算要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天已不早了,用过晚膳后大家都已歇息了。
沈默在马车上睡了半下午,却是不觉困意。
夜凉如水,寒风萧瑟。
已入子时,四周沉寂无声,唯有明亮的火把还在寒风中摇曳生辉。
幼容将随身携带的包袱放在木箱里,收拾了一番后,坐在帷帐边上的小坐榻上,点着头打着瞌睡。
巡逻的都卫军从帷帐外走过,帷帐上仍倒映着宗禄的身影,他始终站在外面,未曾离去。
沈默躺在榻上,手指微曲,在软垫上有节奏的叩击着。
一下。
两下——
待巡逻的都卫军再一次从帷帐外经过时,她倏地睁开眼,眼底毫无困倦之意。
幼容趴在桌上已经睡实在了。
沈默缓慢起身,放轻动作,尽量不让守在外面的宗禄察觉到一丝异样。
她放轻脚步,打开木箱,取出提前备好的夜行衣换上,带上黑色面巾,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滚落到床榻里侧的边角,用匕首在帷帐上划了一道口子,随即,从口子里钻了出去。
原本她想着由谢章与谢勋的计划来。
可今日在马车上,她真切的感受到了谢章对她偏执到病态的感情,她怕再待下去,只会害了她与谢章。
至于谢勋,她决定了,也得避开他。
这两个孩子对她的感情已不是她所能掌控的,对于西凉那边的事,她会自己暗中回去,不让任何人发现,利用酆时茵的身份,拉整个陆家坠入地狱!
今晚,她便要亲自探一探猎场的局势走向,为自己找一处无人知晓的藏匿之地。
届时,谢章他们寻不到她,自会用死去的替身代替她交差。
寒风凛冽,刮得人肌肤生疼。
枯枝树杈被风吹的飒飒作响,沈默微躬着身子,握着匕首,在帷帐外翻滚跃下,避开层层都卫军的巡逻与防守。
“啊!老鼠!怎会有老鼠!”
身后的帷帐里骤然传来翟瑛惊恐尖叫的声音,声声尖利入耳,听着倒像是真的吓坏了。
她的叫声引来了周围的都卫军,也引得附近帷帐里的人纷纷走出来。
听着周遭纷沓凌乱的脚步声,沈默脸色一沉,有一种想将翟瑛丢进老鼠窝的冲动!
妈的!
一个老鼠而已,怕个屁!
前后左右都是都卫军与一些大臣,沈默无处可躲!
她后退几步,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暗影之中,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额头沁了些许冷汗。
“你是何人!”
身后陡然传来一道沉喝,冷冰冰的带着锋锐的杀意。
沈默却是大喜!
她转过身拉下面巾,“是我。”
闻终脸色微变,看了眼她身上的夜行衣,拽住她的手腕,大步走到前方帷帐的拐角,将她藏在自己的身后与柱子的间隙。
沈默紧紧抓着闻终的束带,稳住自己踩在石块上的身形,微低下头,头抵在他挺拔笔直的后背上,将纤细娇小的身子隐匿于暗夜中。
闻终身躯蓦然紧绷,后腰隐隐传来一阵颤意,是大人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束带,她的手指穿过束带,隔着两层绸布,灼烫着他的肌肤。
他将两旁的火把圈灭掉了,两人隐匿于暗夜中,闻终脸上划过一抹红色,在暗夜中,却不明显。
有都卫军从这边走过,见到闻终时,朝他躬身行礼,“闻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