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景王身上若有无的打量了一番后,便对上他漆黑的眼眸。
褚萧颔首:“好些了。”
韩常林轻抚着下颚胡须,笑着问道:“听说景王并未让宫里的太医诊治,怎么?是觉得宫里的太医没有外面的大夫医术好吗?”
褚萧还未言语,倒是荣歆替他回了:“王爷只是染了风寒,此等小病,不必劳烦宫里的太医,眼看着宫宴也快开了,我们就不在此耽搁时辰了。”
韩常林笑道:“好。”
看着景王府一行人走向筵喜殿,韩常林脸上的笑意乍然消失,抚胡须的手也挥袖在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什么感染风寒,重病卧榻,都是胡扯!
他瞧着,多半是受了见不得人的伤,假借染病之名躲避早朝,怕是与安阳城外的事有关。
筵喜殿是北凉皇城历代皇家与大臣们同贺除夕年岁的宫殿,今日可谓是热闹极了。
轿撵停在筵喜殿外,两名太监掀开帷幔,恭声道:“明妃娘娘,筵喜殿到了。”
宗禄走上前,朝她伸出手臂,沈默抬手搭在他的腕上,借着他的力道走下轿撵,朝着筵喜殿里走去。
刚到筵喜殿外时,前方宽敞的宫道上便走来了一些人,为首的则是昨日从她这里受了一肚子的气的宁贵妃。
她的手搭在宫女绿竹的腕上,穿着颜色鲜艳亮眼的正装华服,宫裙在地上拖曳了小半,眉心点着花钿,乌发高鬓,鬓上两侧插着发钗,随着小幅度的轻晃发出叮铃的响声。
见着沈默时,宁贵妃眼底的冷意止不住的侵袭在眉眼周边。
“皇后娘娘驾到——”
文武百官皆知,这是坤宁宫里掌事周公公的声音。
众人掀袍下跪行李,恭迎皇后娘娘。
沈默与宁贵妃同其他妃子朝皇后行宫仪之礼,明亮辉煌的宫道上,皇后身着大红凤袍,戴着凤冠,身后簇拥着宫女太监,朝着筵喜殿走来。
在她身边跟着一位碧玉年华的女子,穿着粉黄的华服裙袍,容貌清丽,两道眉细长柳弯,眉下一双眼璀亮如星,眼眸笑弯着,耳坠在白皙细腻的脖颈处晃动着,淡黄色的珠子衬的肌肤愈发的明艳。
众位大臣拜见过皇后后,便朝那名女子齐声道:“见过小郡主。”
小郡主?
沈默前几日问过长孙史有关于北凉所有官员朝堂之事,这位小郡主乃是北凉唯一的异姓王之女——翟瑛。
翟家祖先曾协助先帝打下北凉,一路征战,被封为异姓王,赐封地商阳,商阳乃是地处繁华的大城,掌握着三国生意上的纽带,乃重要之城。
未过几年,先帝薨逝,翟家祖先也相继离世,当朝天子继位,其子翟邰常驻商阳,而自己的一双儿女自幼被养在皇宫,表面上是翟家与宫里和睦,实则,翟家兄妹在宫里只是人质,皇家以防誉王谋反,故而自翟家兄妹出生后便居住在宫里,与皇族子弟同住。
听说前几年翟瑛兄长翟琰在回商阳探亲的路上,遭遇流寇抢劫而死,为此,誉王一直在追杀这伙流寇。
但小世子是否真的死于流寇之手,谁又能知道呢?
现下誉王只剩翟瑛一女,朝中势力不菲的世家大族都想迎娶小郡主,只要娶了她,便有誉王这座坚实的后盾,若是哪位皇子娶了小郡主,储君之位,怕是唾手可得。
沈默眉间几不可微轻挑了下,心里忽然间想起了谢章那张清冷凉薄的竣容。
“都起来吧,今日除夕宫宴,大家不必拘礼。”
皇后的声音温温软软的,有种温水荡开的绵柔热气,不大像是上了年纪的女子。
沈默悄悄抬眼打量了一下,竟是发现皇后的模样甚是年轻,瞧着也就是双十年华的样子。
再瞧宁贵妃,也只是比皇后大个几岁而已,倒是其他妃子的年纪与老皇帝相差不大。
沈默心里忍不住冷嗤:老牛吃嫩草,也不怕闪着腰。
“你就是西凉和亲而来的长乐公主吧?”
眼前的光被一道窈窕婀娜的身影挡住了大半,皇后温软好听的嗓音在耳边缓缓而起。
沈默眼帘轻抬,看着距她两步之外的皇后,淡然颔首浅笑:“回皇后,正是臣妾。”
臣妾二字出口时,沈默身子都忍不住寒颤了几分。
皇后笑道:“既然嫁到了北凉,那就是一家人,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于本宫说便是。”
沈默回道;“谢皇后,臣妾记住了。”
站在皇后边上的翟瑛仔细打量了一眼沈默,见她面容上张扬的妆容与微挑的眼尾,眼里闪过一抹异色,问了一句:“你就是住在淮王府的明妃?”
她的字里行间,不见半分尊敬的意思。
沈默看向翟瑛,眉眼盛着凉色,只冷淡的回了一个“嗯”字,字里行间,亦不见半分温热,有的只是敷衍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