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贵妃的脸色几不可察的僵了一下,就连拢在白绒手捂里的双手也蜷紧了几分。
这女人是在威胁她!
若是真把她逼急了,保不齐真会在陛下面前将安阳城外的事捅出来,到时不仅韩家有事,明妃也跑不了。
可如今这关头,韩家赌不起,也不敢赌。
本想着今日来给明妃一个下马威的,不成想反在她这里受了气。
沈默笑了笑,笑意里透着一股冷意,“宁贵妃应该了解本宫一些的,在西凉,本宫是父皇与母后宠着长大的,性子向来骄纵惯了,若哪里惹得本宫不快了,不找回点场子,本宫可得想着法的折腾旁人了。”
宁贵妃攥紧了手捂里的双手,锋利的指甲险些划破了细腻的掌心。
只听沈默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打。”
“啪啪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在房里,一声比一声高亮,两位嬷嬷惨叫的声音如魔音绕梁般的钻入宁妃的耳朵,时刻都在提醒着她这一次所受的屈辱。
本以为能好好出一口恶气!
现下倒好,自己把脸伸过去让明妃打了个措手不及!
幼容站在沈默身后,方才因为害怕与疼痛,眼眶腾起的雾气湿润已经消散了。
她看着沈默慵懒靠在椅背上的身姿,唇畔抿的紧紧的,公主鲜少会为奴婢出头,更遑论是在北凉与一位身居高位的贵妃娘娘,为了一个奴婢而拉上仇恨。
幼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思,只知,若他日公主若是需要她的性命,她也是绝无二话。
绿竹与绿荷看着这一幕,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她们都是宁贵妃身边伺候的人,宁贵妃在宫里的地位不同凡响,往日里她们也仗着宁贵妃的势跋扈了不少,可没想今日竟碰上了硬茬。
房间里的惨叫声逐渐停止,沈默的视线始终落在书卷上,只淡淡道了一声,“给宁贵妃几分薄面,停下吧。”
都卫军这才罢手,将两位嬷嬷如烂泥般丢在地上,复而,又继续守在房门两侧。
宁贵妃气的脸色铁青,面上已维持不住那一抹冷静的威严,起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在经过两位嬷嬷身边时,她隐忍着怒意低斥道:“没用的东西!”
绿竹与绿荷连忙跟着她的脚步走出去,两位嬷嬷的脸被扇的红肿青紫,嘴角都留着鲜血,瞧着惨不忍睹的。
她们二人忍着脸上的剧痛与脑袋的晕眩,手脚慌乱的爬起来追随着宁贵妃离开。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空气里似乎还漂浮着宁贵妃身上的胭脂水粉的味道,与她一样,都令人厌恶。
沈默合上书,将书卷丢在桌上,拢好棉绒狐裘走出去,“把屋里收拾干净。”
幼容连忙道:“是。”
沈默走到院里,看着院中的几棵梅花树,心底里的烦躁与悲怆渐渐的平缓下来。
明日就是除夕,也是她进宫的日子。
她走到梅花树下,抬手揪下一朵梅花,艳丽鲜红的梅花衬得她的指尖如覆落的白雪一样,白的透亮。
心里竟止不住的问:沈默,如果是你,你该如何面对晋拓洵?
是啊。
她该如何去面对这个男人?
昨晚的一幕幕侵袭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三支利箭朝她射过来时,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或许就这样死了也好。
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死了,也就能还了晋拓洵的情了。
雪越下越大,落在她藕粉色的狐裘上,也落在了她如长林墨画的乌发上,落了一层白。
沈默伸出手,掌心微侧,看着梅花瓣自手心脱落,被寒风吹拂,打着旋的飘落在铺了一层白雪的地面上,红白相间,刺目的很。
幼容走出房外,走到沈默身侧,恭声道:“公主,房里清扫干净了,奴婢点了熏香,宁贵妃坐的那张软椅也被奴婢扔了。”
沈默轻笑,转头看向她:“你倒是心细。”
院落外传来脚步声,随即,是都卫军的声音,“丞相大人。”
沈默眼睫一颤,伸在空里半侧着的那只手也颤了一下,她将手收回狐裘下,对院里的人吩咐:“你们都退出去,没有本宫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幼容道:“是。”
幼容与院里的四名都卫军全都退出院落,贺五守在院落外,看着眼前的大庭,眼里仍残余着那一抹未消退的震惊。
谁能想到,闻终说的竟是真的。
谁能想到,这等奇幻之事竟然会发生在他们身边,一代叱咤风云的大将军,竟然变成了仇人的女儿。
雪还在下着,落在眼睫长,化为一汪水滑落在眼帘处。
沈默听着身后轻缓的脚步声,伴随着‘咯吱’的踩雪声,停驻在身后。
她看着眼前的梅花树,淡然一笑,“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