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章与谢勋显然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从细微的言语表现里, 她瞧得出来。
即是如此, 也没必要再掩饰了。
她本是去了璟云轩,却瞧见了闻终赶过去,便想着他们有朝政之事要谈, 暂且先不打扰。
待到后面, 他们三人去了梅花园, 踌躇了许久,她才决定去梅花园,与他们三人坦白。
只是,待她来到梅花园外时,便将他们二人的谈话听了个全乎,两人甚至为了她大打出手。
他们二人于沈默来说,只当是八岁那年的两个孩子,别无想法。
看着他们二人青紫的脸色,沈默终是将心底那股怒气平息,朝他们走来,关心问道:“你们两疼吗?”
“不疼……”
褚桓与宗禄同时出声,二人都错开了与沈默对视的目光,绕开她,齐齐朝着梅花园的拱门处离开。
瞧着背影,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默:……
魏肃眨了眨眼睛,实在想不通大人与淮王为何忽然之间就转了性子。
眼前这位,不就是西凉的长乐公主吗?
人还是那个人,可身上散发的气息与神态,似乎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魏肃未再去看沈默,赶忙追着宗禄离开了。
杭奕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一手扶着腰,挪着步子走到闻终跟前,抓起他的手臂背在背上,朝沈默丢下一句,“明妃娘娘,属下先退下了。”
一时间,梅花园里安静无比。
更是,静悄悄的,只剩下她一人与浓香的酒味在梅花园里停驻着。
繁星的夜幕闪烁明亮,沈默看了眼梅花园,这才返身离开。
之前她无所察觉,可现在,她却听得明明白白。
这两个孩子对她存着不一样的心思,是属于男女之情的心思,且已种在了心里。
只是,他们二人或许不清楚,她于他们来说,兴许只是心底的一道执念罢了。
当初,是她将他们二人从囹圄之地救下来,带回将军府悉心照养,是以,在他们心里留下了不一样的感情。
这份感情,仅仅只是一种他们对她的亲情而已。
现在只等他们二人自己将这份本应是亲情的感情想通,想透彻,旁人干涉不得。
她亦不能。
沈默走向鹅卵小道,夜里的小道漆黑幽长,两旁青松屹立两侧,遮住了大片的光。
视线中,透着乌漆的黑,唯有前方的宁安居外,悬挂着的两盏灯笼在夜幕中散发着幽幽的光。
沈默走向宁安居,院落敞开着,屋子的烛火已经熄了,显然闻管家已经睡下了。
她轻叹一声,拾步离开。
却在刚迈出一步时,被院落里传来的一道声音止住了脚步。
“沈将军,既然亮明了身份,何不进来与老朽说说话?”
沈默迈出的那只脚堪堪收回,她转身看向从屋里走出来的长孙史,长孙史气呼呼的瞪着她,“沈将军竟跟老朽如此见怪,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沈默这才了然。
长孙史武功内力堪称一绝,且宁安居与梅花园离得如此之近,里面所发生的事,他如何不知?
她莞尔一笑,转身走进宁安居,“这种事太过玄幻,我也怕你们不信,这才一直没开口。”
长孙史‘啧啧’摇头,“是挺玄幻的,老朽走遍大江南北,对此事可谓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两人站在屋檐下的台阶处,望着繁星的夜幕,忽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沈默转身笑看着长孙史,勾唇浅笑,“长孙史,这些年,辛苦你了。”
长孙史的眼眶忽然间转红,在他眼前,这人忽然间就变成了当年沈默的模样,就站在将军府外,向他交代后事。
她为了谢章,闯了东宫,惹怒陛下。
为了谢勋,身殒其命。
一个桃李年华的女子,背负着沈家的荣耀,女扮男装,身在诡谲多端的朝堂,步履艰难的前行着。
沈家三代闯出来的功勋伟绩,就因功高盖主,被酆氏皇族忌惮,将其陷害灭门。
见长孙史双目含泪,眸底晕红,沈默的心脏忽然之间就酸涩了许多,她忍不住哽咽了一下,“你哭什么?”
“给原来的沈将军哭丧呢。”
长孙史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朝沈默伸展双臂,脸上褶皱的细纹里铺满了畅快的笑意,“沈将军,久别重逢,抱一抱吧。”
沈默淡笑出声,走上前伸出双臂抱住长孙史,长孙史亦是回抱住沈默,手臂在她的后背拍了拍,颇有一种年长的父亲宽慰着女儿的模样。
长孙史身上没有了当年的酒味,倒是多了混杂的药香味。
他望着沉默的后方,再度拍了拍她的后背,语重心长道:“大人,你若是想离开,老朽会想法子,带你远离北凉与西凉,让那两个臭小子干大事去,咱们无忧无虑的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