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两个主子不喜人多,紫竹青檀没有出现。
剩下挂心郁杳的傅嬷,一直守在门口等待,不甚清晰的眼睛远远瞧着人走近,立即提着灯出去,“公主?”
叫完才反应过来什么,忙补了一句,“大司马。”
在门外郁杳本是想下来的,但楚承寂没放。
他瞥了眼郁杳,不咸不淡道:“怎么?有胆子让我抱,没胆子让别人知道?要我说合该就这样进去,让你的傅嬷和丫鬟知道,她们的公主……有多么惫懒。”
“紫竹青檀才不会笑话我,阿嬷也只会疼我。”
“你这么说,是我笑话你不疼你咯!”
楚承寂作势要把她丢到雪堆去,郁杳怕的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最后——
便还是被抱着进来了。
待走近了,傅嬷才看清楚情况。
哪怕明知道有楚承寂跟着,郁杳不可能出意外,但自来皇宫人心叵测,傅嬷还是害怕,忙追问道:“公主怎的了?怎么要大司马抱着?”
郁杳脸微红,有些张不开嘴。
楚承寂把她放下去,昏黄的烛光映照下,看郁杳脸色满是狎昵,“你家公主脚疼,疼的都走不动道了,快替她看看废了没。”
楚承寂这话的本意,是笑话郁杳的。
然傅嬷知晓郁杳脚腕有伤,闻言却是心中一凛。
顾不得平日对楚承寂的害怕,忙牵着不好意思的郁杳边走边道:“公主,咱们先进去,阿嬷这便帮您看看。”
郁杳虽怕疼,然娇气却分人。
平时脚疼怕云妃和傅嬷担心,她总是忍的时候更多。
这次本来也没打算说的……因为说了,傅嬷以后冬天更不许她出门。
但谁知楚承寂一句话,就把她暴露了。
郁杳回头瞪了楚承寂一下。
正巧被也看着她的楚承寂捕捉到,无辜的摊了摊手。
郁杳:“……”
好欠扁啊!你才欠收拾。
楚承寂趾高气昂的仰仰头,却没跟进来。
郁杳只以为等她进去了,楚承寂便会走,也没太在意。
到了内室,里面暖烘烘的。
青檀一说郁杳回来了,傅嬷和紫竹便把炭盆汤婆子等备好了,烛花也剪过,亮度是她喜欢的模样。
郁杳跑了两步,嘶了一声。
不过很快捂了下嘴,悄悄看看傅嬷,见她正在兑水,似乎没曾在意到,方盈盈一笑,心满意足把自己丢到床榻上。
弯腰翻了一下,找到床尾汤婆子。
眯眼睛抱了一个,乖乖等着傅嬷。
于是傅嬷转头的时候,便看见又是熟悉的一幕。
她的小公主晃悠着腿,脑袋靠在床头木柱上,享受温暖的小模样,像极了个魇足的猫儿。
别的姑娘总是渴求荣华权力,郁杳却从不在意那些。
甚至有时候娘娘都说,“若是谁能给杳杳一颗糖,一屋遮寒,本宫都怕会丢了这个女儿。”
打小苦楚的公主,真的很好满足。
傅嬷想着走过来。
“公主把鞋袜脱了,阿嬷帮您看看。”
说完几乎是本能的,郁杳下意识晃悠的动作一顿,脚往后缩。
“阿嬷……杳杳没有很疼的,是他抱我累了,故意调侃杳杳……待会沐浴我可以自己洗脚,要不别看了吧!”
傅嬷却已经挽起袖子。
“说句冒犯的话,自公主出生,便是老奴照料,您是不是真的难受,难道还能瞒过阿嬷的眼?”
郁杳抿唇不吭声。
或许是当年被拽着腿脚上锁的过程太凄厉,她一直抗拒于别人触碰她的手和脚,那简直是近乎死穴般的存在。
傅嬷理解她,心疼她。
但为了身子却不能再纵着她。
“方才兑水即使没回头,老奴也听到公主‘嘶’了,阿嬷这样说……公主还要瞒着我,忍下去吗?”
“我……”
傅嬷那么大年纪蹲在她腿边,从郁杳的角度,正好看见她满天白发,眼神有些松动。
“公主不是说,会救出娘娘吗?”傅嬷覆上郁杳的手拍了拍,“可娘娘把您交到老奴手上,难道要老奴介时还她一个腿瘸的小姑娘?公主要跳舞,也不想年纪轻轻残疾吧。”
郁杳想想母妃,又想想前世坡脚的遗憾。
终于不再坚持,把脚伸出去。
傅嬷浅浅一笑,握住她鞋底。
晨起穿的绣花鞋,鞋帮子勒的有些紧。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伤口定然已经肿胀。
傅嬷给她脱鞋的时候那么一用力,扯的钻心疼痛,但又怕傅嬷听到,忍着没有出声,在傅嬷看不到的角落,眉心微微紧皱。
主仆俩都太认真了,因此没留意到。
就在蜕郁杳第二只鞋袜时,屏风外有道挺拔的身影正朝内移动。
等他绕过遮挡物看得见情况时,入目的便是郁杳锁着眉心,紧咬下唇,素来青凌无忧的眼中,此刻遍布痛苦和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