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卿平身,南国皇子也不必多礼。”
说着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右手位下空无一人的第一座问:“晋……大司马与晋陵公主呢?”
离他最近,知情的内监忙道:“回陛下,尚还没到。”
北帝蹙眉,“差个人去接接。”
他说的很快,声音也有些慌。即便内监已经跑出去,仍有有些坐立难安,再不复方才进来的淡定,眼睛三五不时的往门口看。
难道还怕他刺杀不成?
郁祁有些不屑的想。
南帝好战,士兵且精壮,
此番郁祁的确带了一支让北国忌惮的骑兵。
北帝急着找楚承寂的姿态,不仅郁祁那样想,就连在座诸多大臣,也有些那样想,堂堂帝王,这样无疑是丢人的。
可靠近北帝坐着,一直微低头的骊妃。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瞥了眼目光沾在门边的北帝,嘴角忍不住有些讥讽。
他们只以为北帝是害怕郁祁的兵,实不知比起害怕,北帝其实是为了某人忍不住期待。
十多年了。
他从妃子、女儿、臣妇、宫婢身上遍寻云妃痕迹。
也曾吃尽无数致幻丹药,意图和云妃梦中相见,然而或许是老天惩戒,所有丹药对他一无所用。
如今云妃的亲生女儿就在身侧,他如何能按捺的住?
骊妃甚至可以想象……
若郁杳和云妃面容相似,北帝又会是如何失态。
正与此时,骊妃心中的郁杳,她和楚承寂换完鞋子方来,显然已经迟了,没等进入内殿,便看见小太监来寻。
等到进了内殿,视线立即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人太多了,郁杳心中烦躁。
裙摆中金莲不自觉朝楚承寂近了近,靠近他的小手又抓住他袖子。
手臂微弱的拉扯,感觉虽已熟悉。
但楚承寂还是低了下头,查看郁杳情况。见她眉心皱着,嘴巴抿起,有些紧张,却不至于吓的流泪,颠着小步安安静静跟在身后,还挺乖的样子。
只现在有他陪着,郁杳便这般畏惧。
若将来他大仇得报死了,也不知……她出门又当怎么办?
这般想着,楚承寂心头一闷,随了她的小动作,继续穿过众人往前去。
“大司马到——”
“晋陵公主到——”
内监又是两声唱,龙椅上原本眼神恹恹的北帝,一下子精神。
趁着雪色,门口放光,即便他的位置一时瞧不见郁杳容貌,北帝也不舍得眼睛眨动。
随着两道身影清晰,北帝刻意忽略到旁边那个。
他目光定定的凝在郁杳的脸上,仿如一下子回到和云妃十多岁初见。
母后为他选妃,他不愿受拘束,百无聊赖的等在御花园,忽而听到一阵脚步。
带着看一看便离开的心态,他随意一瞥——
却见牡丹花丛,云妃红衣而立,手持团扇,一脸不耐,顺着小丫鬟指的飞舞蝴蝶,撩眸漫不经心看去。
风吹起她耳边长发,落英自枝头挥洒而落。
忽而女子轻轻偏头,看见了他。
隔着场北国初春的微风,两人静静凝望。
也就是那短暂的一望,北帝再也不曾离去。
如今岁月走过十五载,云妃早已不见,而她的女儿穿越山河而来,再次一袭红衣,有些不耐的立于对面。
看见郁杳和她相似眉眼的那一刻……
北帝就忽然,很不受控制的,心头铺天盖地涌上一股难言的刺痛。
“咳咳,陛下万安。”
到了地方,楚承寂给北帝见礼。
然而说是请安,男人一张苍白带笑的脸,有意无意的轻咳两声,穿着一身天青色常服,轻慢的也只是微微点头,清瘦挺拔的身形,却是腰都不肯折。
但谁会说他没规矩呢?
如楚承寂和南平说的那样——
踩着他守的江山,谁有底气去说出质问他的话。
或许比起北帝在这儿,楚承寂的出现,才是郁祁愿赴此宴的原因,因此谁都不曾说话。
北帝这才从看到郁杳的复杂中回神。
转眸对着楚承寂,笑呵呵抬手,“大司马起吧!无需多礼。”
楚承寂便丁点不客气的站起来,便想要走了。
只是谁知就在此时,旁边盯了许久的骊妃忽而开口,用好奇却无指责的声音疑惑:“晋陵公主,如何不行礼?”
闻言,众人才反应过来……
他们便说哪里不对劲嘛!原来是晋陵公主没行礼。
瞬间,所有的压力给到郁杳。
喝酒的郁祁抿唇。
安坐的江明婉蹙眉。
原就烦躁的郁杳抬头。
本来有些厌烦,但谁知对上骊妃含笑看她的眼。
一股奇怪的感觉扑面而来,没心机的郁杳,忍不住当场微顿。
……好熟悉啊!郁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