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黎宴成两眼,见他神色如常,便也没再多说什么。有个念头在心中转过一瞬,又被她压了下去。
黎宴成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主动问:“怎么了?”
舒蓝安静了一会儿,从包里取出一个空药瓶。
“我那天在垃圾桶里看见一个药瓶,是你的吧?你现在在吃安眠药?”
其实这件事舒蓝之前就从梁静那里听说了,但转念一想,还是决定不把消息来源说出来。
黎宴成面上神情未变,一边打着方向盘冷静地超车,一边淡淡‘嗯’了一声:“偶尔失眠吃,不是什么要紧事。”
舒蓝眸光微微一闪,抿了抿唇。
黎宴成没说实话。梁静之前说了,她发现他用药量很大。
不说实话,是怕她担心,还是因为这件事和她有关?
舒蓝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微微停顿一会儿,斟酌了一下措辞。
“安眠药长期吃会有依赖性,也会有些后遗症。现在有很多方法可以改善睡眠,你可以试试冥想。”
黎宴成心头一动,转头看了舒蓝一眼,轻轻勾唇:“你担心我?”
舒蓝又安静了片刻,才打了两个字:“当然。”
黎宴成心中蓦地一暖,眉梢眼底都有了些笑意。
他喉结微微滚动一下,正准备开口,便听见手机用AI语气放出舒蓝接下来打的字:“你是我重要的家人。周叔走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黎宴成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转头看向舒蓝,正对上她坦荡认真的视线。
她神情里没有一丝故意赌气的意思,像是认真的。
黎宴成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报应来的这么快,原来被发亲人卡是这种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窒闷和苦涩涌上心头,胸腔到喉管忽然漫过一阵灼痛。说不出,也咽不下。
然而当初他跟舒蓝说着同样的话的时候,她肯定比自己更难受。
*
舒蓝本以为和医生见面的地方是医院。
去了后才知道是家神经学方面的研究中心。史密斯?艾伦,就是这家研究所的主理人,也是今天她要见的医生。
“这位是史密斯医生。”
“这是舒蓝。”
黎宴成主动为二人作了介绍。
舒蓝朝着史密斯医生微微笑了一下,主动伸出手去。
史密斯医生也绅士地和她握了握手。
“叫我艾伦就好。舒蓝,you are beautiful, it's true。”(附:《You're beautiful》里的歌词)
舒蓝立刻就有些忍俊不禁,这医生还挺幽默。
金发蓝眼的医生指了指沙发,随和地对舒蓝说:“坐吧。”
而后他对着准备跟着坐下的黎宴成说:“没让你坐。”
黎宴成:“……”
艾伦不苟言笑地朝大门方向一指,对黎宴成说:“你出去等着。问诊时除了病人,闲杂人等一律外边儿待着。”
黎宴成被赶了出去。
舒蓝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艾伦给人的感觉很有亲和力,非常让人放松。
艾伦在舒蓝对面坐了下来。
“之前南郡岛医院把你的病历传了过来,我已经看过了。我认为……”
舒蓝正襟危坐,仔细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艾伦忽然摆了摆手:“别这么紧张,放松点。我想先跟你做个简单的测试,可以吗?”
舒蓝轻轻点一点头。
艾伦拿出一打卡片放在舒蓝面前。
“能请你一一念出卡片上的单词吗?”
舒蓝拿起第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阳光——舒蓝定了定神,读:“鸡朵。”
沙滩——“奇因。”
她在读的时候,艾伦就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上偶尔记录着。
贝壳——“凡哭。”
彩虹桥——“卧星没。”
舒蓝:“……”
艾伦停止打字的动作,抬头看向舒蓝:“别紧张,继续读。”
一百张卡片,舒蓝终于艰难地全部读完。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全是牛头不对马嘴,词不达意,没一个字读对了。
舒蓝放下卡片,绞紧了手指。她并不是紧张,而是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住指尖的颤抖。
艾伦不知何时已起身,他倒了杯水给舒蓝。
“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他竟然还有闲心开玩笑
舒蓝微微垂眸,喝了一口水。
“其实,我有一个好消息,你想听吗?”
舒蓝霍然抬头,看向艾伦。
艾伦看着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你的情况,其实不算太坏。”
艾伦竖起一根手指:“其一,你的语言能力并没有被剥夺,你能清晰的发出每一个字的音。虽然词不达意,但每一个字,我都能听懂。这已经比很多语言中枢受损的个例好很多了。他们中的大多数,甚至没办法清晰的吐出一个正确的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