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途额上血斑红得发亮,他有些不自在,别扭着道:“你将她托付给我,她脑子本来就不好,遇到猫妖,我若不在,她一定会吃亏的。”
沈途将催雪剑放在小鱼身旁,看了他一眼,他对谢衍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但看到他现在如此狼狈的模样,也不觉得如何高兴,还觉得他有点可怜。
“你要去找何蛮?”
惩戒台上,何蛮看到了猫妖,挣脱锁链,追着猫妖而去,谁也不知她们的下落。
沈途不正面回应小鱼,嘀嘀咕咕地道:“那丫头太笨了,榆木脑袋不开窍,也不知道你怎么教的,还得我来帮一把手……”
小鱼踉跄着站起来,扶着竹子站稳后,从识海中召出了一颗黑色的珠子。
珠子周围绕着一圈符文,沈途看直了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鱼将珠子递给沈途,“这是你我签订的主从契,我没有灵力,毁不了它。”
日思夜想的主从契就在眼前,沈途小心翼翼地接过珠子,像在托着一个剥了颗的鸡蛋。
又想自己这么小心干嘛,这颗珠子应该尽早毁去才是,他自己这是发什么呆?
沈途一改刚才的小心翼翼,两指夹着这颗契约珠,反复看了半晌,才将目光赏一点给面前的小鱼,“我说,你现在一没灵力二没有人给你撑腰——怎么还敢放走我?”
有饮恨在,小鱼至少还是个凝神境的修为,没有饮恨,他走出去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
“我要去找司徒空,恢复记忆,找回神魂。”小鱼道,司徒空给过他凝魂丹,季寒死后小鱼一直是浑浑噩噩的,想要找养魂丹时,怀中早已空空,那瓶丹药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他还剩一点记忆没记起来,再有一颗养魂丹就好了。
“去吧去吧,你这窝囊样我也看不习惯。”沈途挠了挠自己的一头乱发,他从没跟谢衍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过话,无论表情还是动作都十分别扭。
按他原来的想法,得到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谢衍再打一次。
无论自己死还是伤,也得痛痛快快割这伪君子一块肉来。
只是看着面前的小鱼——惨,太惨了,惨得连沈途这种地地道道的魔灵都不好意思下手。
“何蛮拜托你了。”小鱼说。
沈途憋着一股子气,又不情不愿地点头,将这一腔莫名其妙的怒火都发泄在手中的契约珠上。
他捏碎契约珠,两人之间的主从契立解,沈途没什么可说的,化作魔剑遁于高空。
沈途离去后,小鱼也一步步走出了竹林。
他要去毒人谷找司徒空,破庙一别,白魄还待在破庙,阮笛回了宗门,司徒空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跟着阮笛回妙音宫。
韩双回华阳门收拾残局,小鱼来追岳霖,想见他一面。
岳霖在这竹林中,好像也一直在等他,等他来,然后道个别。
天地间都是沙沙的雨声,小鱼在竹林中踽踽独行,每一步都走得缓慢。
司徒空留了一只玉兽给他,是一只黄鹤,见风而活,乘上黄鹤,便可日行八百里。
他好像早就预料到小鱼现在的处境,才送了一只这样的玉兽。
小鱼摸出这只玉兽,玉刻的黄鹤栩栩如生,连翅膀上的花纹都极其精美。
“故人已辞黄鹤去……”
小鱼低声念叨着这句诗,望着空濛的雨水、幽深的竹林喃喃道:“此地空余黄鹤楼……”
他突然很想、很想季寒。
。。。。。。
小鱼从竹林出来,就打算乘鹤而去。
只是竹林外人声嚷嚷,几十个官差骑着马,赶牲口一样将上百个百姓赶到一处。
绝望的哭嚎夹杂着愤怒的叫骂,还有官差们的厉声呵斥。
一个妇人抱着怀里的婴儿,手上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被官差一鞭子抽到背上,她连忙求饶,那官差不肯罢休,还想抽一鞭子过去时,鞭子没有落到妇人身上,而是被一名男子抓住。
官差从男子手中抽不回自己的鞭子,愤怒之下拔出一柄马刀,指着他恶狠狠地道:“哪来的刁民,竟敢对朝廷的人不敬?”
小鱼沉声道:“我打你,管你是什么身份。”
他手中的长鞭一振,便缠住了这名官差的小腿,将他拉下马来。
官差堕马后在地上滚了五六圈,爬起来后便慌张地跑远了。
小鱼转身去扶倒在地上的妇人,妇人愣愣地看着他,眼眶下还挂着几颗泪珠。
婴儿在她怀着熟睡着,时不时咂一下嘴。男孩依偎着母亲,哭得一抽一抽的,显得极为惧怕。
小鱼扶起他们后放眼望去,上百个人蹲在前方的空地上,无一不是衣衫褴褛,而且多是老弱病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