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淮抬眸,安静地听着,声音很轻,“温妍。”
温妍抬起眼,望向他的眉眼处,目光温柔。
“你刚刚说,教育不会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但其实,还是会的吧。”段淮气息略沉,面容冷静地剖析着自己,“比如我,我没有念过大学,甚至没有念完初中,如果有人因为这些贬低我,我的反应无非两种,鄙夷和愤怒。”
段淮面无表情地将自己最丑陋的那部分,撕开来给温妍看,“我可能会告诉他,我一个月能赚多少,一次演出可以拿多少,所以念了大学又怎么样。这是我反击的方式,我永远也没法像你那样平和体面地说出那番话,甚至在你告诉我之前,我不会有这样的认知。温妍,我就是这么糟糕的人。”
温妍抿唇,“你觉得自己很糟糕?”
段淮沉默了几秒,“和你相比,我的确很糟糕。”
“段淮,人们不能要求受害者,必须体面而完美地反击。受到伤害的人,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做出的任何反应,都是正当且有理由的,连法律都赋予我们正当防卫的权利。你因为这一点,就断定自己很糟糕,是很片面的想法。糟糕的不是反击的你,是仅仅因为学历就定义你、贬低你的人。”温妍神情认真地说,而后问,“你知道在我心里,你是什么样的吗?”
段淮沉默着没有说话。
温妍也不介意,继续往下说,“是很好、很厉害的人。独立、善良、勇敢、才华横溢、绅士、可靠、会照顾人、细心体贴……还有很多很多的优点。在我心里,你是这样的人,和糟糕这个词,扯不上半点关系。”
温妍认真地摇头。
段淮眸色漆黑,盯着她的模样,忽地开口,“温妍,我可以吻你吗?”
温妍微愣,而后些许紧张地抿了下唇,很轻地点了下头,“嗯。”
下一秒,脸颊处被人轻轻捧住,因拨弦而带了点薄茧的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脸颊,滑到靠近下巴的地方,她的脸被他轻轻托起,微微仰脸,仿佛索吻的姿势。
温妍眼睛略微睁圆,就看见段淮一寸寸地靠近。
他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神色小心又虔诚。虽然是低头的动作,却给她一种,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祇,而段淮只是她万千信徒中最为虔诚的那一个的感觉。
唇瓣碰到了一起,湿润的气息,段淮的唇舌似乎格外地柔软,和他冷硬的外表,截然不同。
生涩却又极具耐心,一寸寸地,攻城略地。
直至温妍溃不成军。
不知过了多久,段淮才终于停下动作,他低垂着眸,望着温妍失神而湿润的眼,指腹揉过她眼尾残存的红晕,他看得极认真。
他是卑劣的信徒,本应虔诚地敬神、爱神,但内心更想做的,是想把他的神藏起来,只怜悯他一人,恩泽与爱意,也只予他一人。
温妍的理智慢慢回笼。
唇上似乎还是湿漉漉的,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舌头探到一半,却不尴不尬地停住了动作。
总感觉,这个动作做起来,像是她对刚刚那个吻很恋恋不舍似的。
段淮却轻轻歪了歪头,看着她那截湿粉的舌尖,抚在温妍唇角的指腹,犹如被引诱了似的,轻勾了一下那截舌尖。
温妍一下子将他那只手扯下来,她呼吸还有点急,心率也偏快,低头试图平复情绪。
然后,视线便被段淮左手无名指指骨处那圈漂亮的刺青花纹,吸引住了。
她定定地看了会儿,从花的形状轮廓,辨认出是一种重瓣类的花,色白,花瓣舒展。两侧是藤蔓似的线条,很简约的设计,一直延伸进靠手心的那一侧。
应该是做了没多久,边缘处还略微有些红肿,渗出些许的组织液。
温妍的指尖动了动,她抬起头,看向段淮。
段淮低眸,顺着温妍的反应,垂下视线,看到了自己被她两手捧着的左手。
温妍想了想,轻声问,“你去做纹身了?”
段淮轻轻点头。
温妍稍微回忆了一下,昨晚在便利店的时候,段淮手上都是干干净净的。以纹身的状态来看,也不存在早就做了,后来用遮瑕膏之类的东西遮住的可能性,唯一的可能,就是段淮送她回家后,去做了这个纹身。
再联想到两人的聊天记录,段淮那句“有事,在外面”,这个猜测的概率进一步提高了。
温妍说出自己的猜测,“是昨晚做的?你说的有事,就是去做这个?”
段淮没有否认,低“嗯”了声。
温妍继续问他,“怎么忽然想起做纹身的?”
其实还是挺漂亮的,花纹很独特,也很别致。
玩摇滚的,似乎都喜欢在身上纹点什么,屈凭胳膊上就纹了个鼓,连周樟那样的好爸爸,手背上都纹了一串花体的英文。反倒是段淮,虽然很小就没大人管着了,身上却干干净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