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琳摇头,公主长在富贵里,万事随心,当然不晓得其中利害关系,叹口气,“公主,后宫历来只能有一个人说了算,无论是谁,下到宫女,上到宠妃都不例外,公主也一样,你想想,为何公主们出嫁后都在宫外开府,怎么没有入赘进来的呢。”
她沉下眸子,后宫里的事真说不准,如此看来还不如提早出家,可她还有惦念之事,放不下的人,终究舍不得现在出宫。
瞧见对方开始沉思,杏琳赶紧借势道:“我一心为了殿下,知道公主不喜欢参与宫中是非,所以才想办法帮你脱身,如果留在这里,就要结交权贵,即使咱们想明哲保身也不行,你看——今天下午大理寺千金的画像不就送来了,谁知道后面枢密院会有什么动静呢,两边公主总要压一方,是不是?”
如果选定驸马,在宫外生活,起码可以做个富贵闲人,也就不用再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茜雪明白。
“知道了,我有分寸。”她笑着拉杏琳躺到边上,眼睛里都是柔情,“天下除了母亲和皇弟,就只有你对我最好了,容我再想想。”
杏琳点头,“公主早做决断,一旦下定决心必要与太后讲明,让皇帝当回事,后面还有好多地方需留意,只是合适的人选挑也要挑一阵子啊。”
“好姐姐,真想看看你的七窍玲珑心,要是生成个男人,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呢,难不成要做个宰相!”
她边说边笑,指尖绕着对方的发梢玩,杏琳散了发髻,也害羞得很,“公主就会取笑我,哪天公主登基,我就做宰相。”
这是僭越的话,说完之后又警觉地看向帷幔外,生怕人听见。
对面的茜雪却不以为然。
她既没有当皇帝的心思,也不害怕流言蜚语,难不成无凭无据,一句话就能致罪,自己可有先皇遗诏。
承香殿暗了烛火,侍女按班轮值,一切又都沉入静寂。
宣政殿里依旧灯火通明,皇帝看着奏折直到深夜,旁边的李琅钰都忍不住打哈欠。
棠烨朝自开国以来,边境一直不太平,异族屡屡侵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尤其是来到冬季,草原衰败,河流结冰,更引得这帮人来中原掠夺财物,让皇帝心烦不已。
大将军花子燕虽然骁勇善站,但寡不敌众,草原十六部若是联合在一起,难免一场苦战,到时候朝中又有何人能去接应。
自己倒是懂兵法,善骑射,可若想御驾亲征,恐怕朝臣们也不答应。
至于朝会提到的和亲!他断然不能答应,父皇在世时没有一个公主出嫁草原,到他这里规矩也不能改。
烛火啪一声,火花炸裂在年轻帝王的眉宇间,李琅钰打个激灵,朝旁边的大宫女兮雅使眼色,对方连忙换个新烛台。
李琅钰从入宫就学侍奉人,最有心思,俯下身道:“陛下,老奴斗胆,猜猜何事让陛下心烦,恐怕还是南楚国想要和亲——”
天子蹙眉,被猜中心事,但不想回应。
李公公心知肚明,陛下年轻气盛,自己要学得更乖些,服帖道:“陛下,老奴觉得——和亲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当初高祖建国时,为了拉拢草原各部也曾让宗室的郡主和过亲,才有了本朝修养生息的机会,如今咱们富庶,索性多给点陪嫁,那边都是野蛮人,没见过几件好东西,自然也就不会在边境闹腾啦。”
皇帝轻蔑地哼了声,也不知这个老东西受了谁的指使,难不成是枢密院,他半靠在软枕上,挑起眼,“那依着公公的意思,宫中与宗室里哪位公主与郡主合适啊?”
李琅钰笑得像只老狐狸,“陛下,这种话奴就不好说了,但……今天奴在朝会见到尚书省欧阳左仆射,听说南楚国来朝贺的使臣忽里蟾曾经登过他的门,好像看上位公主,正想办法要给陛下请奏。”
原来尚书省同意和亲,皇帝笑了笑:“荒蛮之地长起来的人,怎会见过养在深闺的公主?”
“这不稀奇,宫里时有画像流出,何况十七公主艳名远播,她——”
十七公主!皇帝还以为听错,毕竟茜雪是后宫最得宠的公主,世人皆知,眸子里全是风起云涌,啪一声拍案,“什么!”
天子震怒,吓得李琅钰跪倒在地,不敢吱声。
“十七公主——你说南楚国想要十七公主!尚书省还要给我上奏,我看他们统统活够了!”
他到底年轻,再沉稳的心思一触到底线也怒火中烧,两侧的宫女颤巍巍跪下,连兮雅也惊恐地低下头。
“你去告诉欧阳丰,朕今日见到大理寺千金容貌端丽,颇具皇家风范,有意破例封为郡主,正好代我棠烨朝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