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地笑了笑,放下杏仁茶,单手肘着头不接针,“我啊,你们还不清楚,省省吧。”
杏琳眼波一荡,拿过秋露手里的针线,酸溜溜地:“唉,其实整间屋子里最不需要练穿针的是露儿,人家去年乞巧可赢了。”
秋露飞来一个白眼,杏琳当做没看见,继续自言自语,“我今年也要学学,据说民间女子用乞巧祈姻缘呢,眼前不就有个成功的例子,果然灵验。”
声音虽小,也能落到耳朵里,秋露伸手打了下,“又胡说,咱们殿下不需要。”
话音未落,就见公主把针线拿过来,脸颊红透,嗫喏着:“我是不需要,但——学点女红也没错呀,技多不压身。”
两个侍女相视一笑,看破不说破,小殿下还是如此别扭。
秋露连忙坐过来,耐心地教公主如何穿七孔针,“重要的是练习,这还有几天呐,咱们多练练,等熟悉了就可以在暗处穿,月下穿,真得巧了,闭着眼睛也能弄。”
茜雪满眼认真,白净指尖捻着丝线,一下下往针孔里送,七个细针排成一列,针孔又细又长,一番下来头直冒汗,真不容易啊!比骑射还费劲。
她放下手,连着摇头,“我是不可能学会,就算勉强做完,也绝对赢不了。”
秋露与杏琳笑作一团,“殿下,哪有才学就会的人,多练练保准能成,一定会吉祥如意,得个如意郎君,年年幸福多好啊,千万别扔下。”
“谁说我要如意郎君——”心思被猜到,面上挂不住,“明天都给我跪到廊下受罚!叫你们胡言乱语。”
急得蹦起来,像只炸毛小猫儿,惹得躲到榻边眯觉的玉奴睁开眼,迷迷瞪瞪地打哈欠。
她其实不是故意瞒住心思,有时也恨不得找人倾诉,可明摆着看不到结果的事,自从骊山上回来,苏供奉一直忙于朝政,根本没时间理自己,本来两人之间就隔着千山万水,这会儿更感觉没希望。
如何开得了口,就算对着从小长大的杏琳也不成。
夜深了,秋露剪灭烛火,只留一盏青瓷灭蚊灯在榻边,携众人退出去。
待她们走远了,茜雪才探出帷幔瞧,偷偷摸摸把青瓷灯拿进来,又从枕头下取出针线,借着昏昏沉沉的烛火,穿针引线。
七针连排,彩线细密,一个一个穿进去实在费劲,尤其灯火不明,还不到最后一个孔,丝线便找不见影,试了好几次,最后虽然穿成,但耗时太长,能赢才是奇事。
她想着熟能生巧,索性将细针单独拔下来练,眼睛盯着针鼻儿瞧了大半夜,困得眼皮直打架,一不留神还扎自己几下,十指连心,疼得差点叫出来。
七月七,长生殿,盈盈一水间,万千红丝绕,每年七夕才是后宫最热闹的日子,各个殿内的院中摆上瓜果拜月,瞧灯下针落在银盆水中的落影,更有胆子大的抓红色喜蛛放入盒内祈巧,到处一片喜气洋洋。
兴庆殿也不例外,翠缕早就和侍女们聚在院子里叽叽喳喳,今晚属于特例,苏泽兰也不言语,唤了矅竺来嘱咐,不要闹得太晚就好。
他靠在青枝屏内罗汉榻上,听窗外女孩子们的嬉闹声,垂眸瞧自己精心种的海棠花,露出个红艳蓓蕾,禁不住笑了笑,忽又觉得心里烦闷,以往他最喜欢过节,虽然囚禁在此,可总能等到小殿下来,如今放出来,倒有许多不便,愈发见不着。
听矅竺说今晚皇帝会留宿栖凤殿,与皇后共度佳节,苏贵妃吃完午饭就跑到承香殿找公主玩乐,只怕今夜过不来。
他闲得发慌,才念几句经书,便听外面人在唱曲,“月在鹊桥望人间,儿女成痴,恋如狂,银河难渡红尘苦,离欢穷尽,相思竭②——”
猛地想起在海棠汤那一夜,隔着雾气缭绕的牡丹花屏,小殿下也在唱江南小调。
音色若莺啼,让人魂牵梦绕,他心绪已飞,放下书,头靠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听,也不知是外面的曲入了耳,还是那夜的回忆起波澜,终是神魂颠倒。
朦朦胧胧听见园内有人说笑,伴着矅竺温柔的声音,想必是秋露来了,他的心又飞出去,刻意等了一会儿才把人叫进来,装作赏果子,一边问:“承香殿里不忙吗?还有空过来。”
秋露脸一红,乖巧地回:“今晚苏贵妃来了,正和公主殿下在赛巧,一个比一个认真呐,可有意思了,往年都没有过的事,奴是来送巧果,公主亲自做的。”
苏泽兰笑了笑,目光落在金灿灿的巧果上,急着赛巧,怕是祈求如意郎君吧,小殿下就那么想嫁出去,果然女大不中留。
作者有话说:
①这个剪子真的有,很好看,忍不住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