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第一次来医院看心理, 不认得路,这两位好心带我过来……我不知道心理科也要挂号, 对不起杨医生, 我这就去。”
仓惶、失措、局促、拘谨……在她脸上一一展现。
她转身的步伐和表情的转换都如此自然,看得曲央央一时呆住, 都忘了还在和她生气, 不由小声问旁边的曲靖:
“她……她演技怎么这么好?”
曲靖心想,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杨苜芯及时起身,喊住了徐瑾:“等一下。”
科室的门在眼前被关上, 顾清崖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大摇大摆地跟着徐瑾进去了, 只剩下曲靖两人面面相觑。
曲央央不满道:“我们就这样等着?”
曲靖想了想:“别急。舅姥爷给过我许多小玩意儿, 正好派上用场。”
他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小东西, 塞到曲央央手上。
曲央央先哼了一声:“给你都不给我, 舅姥爷果然偏心。”
然后又看了眼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隔墙耳。”
……
徐瑾没去过其他科室,也是第一次进心理医生的科室,但这里和她听说过的普通外科模样都不一样,没有冰冷的器材,也没有刺眼的LED灯。
有的是暖色调的墙壁,柔和的沙发,甚至沙发面前摆着茶几,上面放着古色古香的一套茶具,旁边还点着一盒檀香,烟雾袅袅。
整体环境明亮但柔和,让人不自觉地心情舒畅。
杨苜芯让徐瑾在沙发上坐下,亲自动手给她倒了杯茶:“能详细说说你的情况吗?我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徐瑾不动声色收回打量的目光,低头,继续入戏地扮演她的胆怯形象:“……杨老师让我来的时候,是说,这里会让我放松,没说我一定要讲自己的情况。”
“没关系,”杨苜芯笑了笑,把杯子推到她面前,“就当朋友之间聊天好了,你不愿意说的话我也不逼你……隔壁休息室的书架上有很多书,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在我这儿看会书?”
徐瑾顿了下,摇头。
她又不是真的来这里治疗的。
“我可以说,但是……得我们熟一点之后。”
她指了指杨苜芯,犹犹豫豫道:“我跟不熟的人,不太敢聊天。”
杨苜芯一脸了然:“好啊,那我们就简单聊聊,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当一个‘一天好友’,你跟我说过的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告诉你的话,你也需要保密。”
徐瑾心中觉得这话幼稚,面上却扯了扯嘴角,怯生生地点头。
顾清崖在她耳边笑:“好演技。”
徐瑾余光瞥见他手里举着手机,狐疑道:【你在拍我?】
顾清崖光明正大地点头。
徐瑾偏了下头,怕被杨苜芯看出什么,又没偏得太明显:【拍我干什么?你不是要自己做vlog博主吗?拍自己啊。】
顾清崖却摆弄着手里的手机,漫不经心道:“你好看啊。”
徐瑾哽住。
杨苜芯不愧是学心理学的人,徐瑾自己也感觉到和她聊天十分舒适,两人从一杯茶聊起,一开始是她说三句徐瑾说一句,一边聊一边观察她的表情,把自己寡言少语的人设贯彻到底。
但杨苜芯也不急,声调缓缓,娓娓道来,到最后徐瑾也实在没观察出什么,于是顺着她的话道:“实话说,和您聊的很开心……您不好奇,我为什么会一个人来医院看心理医生吗?”
杨苜芯柔和道:“你想说的话,我很乐意听。”
徐瑾深深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半真半假道:“我讨厌我的父母,他们重男轻女,从不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别说来医院,哪怕是我死了,他们可能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她讥讽道:“我在他们那里,比起孩子,更像一个不要钱的保姆、任由宰割的工具、随意操控的木偶。”
徐瑾特意提到了木偶这个词。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杨苜芯的表情似乎僵了一下,但那只有短短一秒钟,然后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她不表露同情,也不说安慰,只是叹了口气:“重男轻女啊……确实无解,但我相信你会变成现在这样,绝对不会是仅仅因为这一件事……所以我更想知道的是,你打算将来如何呢?”
徐瑾愣了一下:“什么?”
“你愿意来看医生,说明你的内心有自救的意愿,但到底能不能自救成功,还得看你的选择。”
杨苜芯说:“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吗?”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徐瑾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微微皱眉,又很快松开。
“你说。”
“我有一个……”杨苜芯似乎在斟酌着如何描述,吐字都显得十分艰难,“一个拥有严重暴力倾向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