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 the wind I heard a sign
As the snowflakes cover my fallen brothers
I will say the last goodbye ”
夜半,肿瘤科最里面的一间病房依然亮着,病床上瘦得不成人形的青年出神地望着天花板,枕边的手机小声地放着音乐,他是一周前送过来的,癌细胞早以扩散全身,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青年平静的接受现实,仿佛早就预见到这一天了,他拒绝接受任何治疗,只是请求医生给他开些止痛药。
这一刻终于要来了吗?乔岸这么想着,回过神来,目光对上病床旁边的医护人员们,轻声说到:“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遗嘱立好了,器官捐献协议也签好了……剩下的东西,火化了洒在大海里吧,不用立纪念牌子什么的了……”他说到最后,露出一抹歉意:“抱歉,这些事情还要拜托你们医护人员来做。”
这个青年被安排在走廊最尽头的这间病房,平常少有人来,他一直是一个人,除了一个必要的护工每天进出房间,没有别的人来探望了。这个病人多半时间在昏睡,意识清醒的时候是个温和有礼的青年人,这样好的一个人,就算是家里或者事业上出了什么问题,也不至于到临死一个收尸的人也没有的地步吧……医护人员私下里闲聊的时候会说其他,语气中皆是遗憾和叹息。尽管已经见过太多生死,但不知为什么,他们依然能从这名青年身上感受到异常的从容和与之相悖的……不舍,这样的感受在今晚格外强烈,青年被一圈人围着,却像是和他们隔绝了,周身只萦绕着不变的孤独。许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其中一个小护士摇摇头,转身走出病房。
手机依然放着歌,青年小声地跟唱着,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嘴角浅浅漾出笑意。
“再见,淼淼。”他对着虚空说:“我爱你。”
心电监测仪发出刺耳的鸣叫声,病床上的青年含着笑,睡去了。
……
闹铃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声高过一声,一连响了三次都没有人关,下铺终于不耐了,怀着周五通宵刚刚睡着又被吵醒的怨气,一脚踹向上铺的床板:“乔岸!你大爷!周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上铺的人骤然睁开眼睛,闹钟声戛然而止,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映入眼帘的是间狭小的六人寝,桌面散乱着各种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生活用品和电子设备。
“郑起?”他探出半个身子,试探着唤了一声这个封存在记忆中的名字。
下铺迷糊着答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乔岸久久呆坐在床上,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正翻涌着惊涛骇浪。他甚至听见自己的心脏因为激动而疯狂跳动的声音,血液中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冲破出他的身体,他抓着枕头底下的手机,反复确认时间。
半晌,上铺传来清晰的笑声,乔岸倒回床上,几乎是克制不住的:他现在想大喊几声,或者去操场跑个十圈八圈,但显然不能实现,这个点宿舍大门还没有开,若是大喊,马上就会被其他舍友联合暴打一顿。
他笑够了,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乔岸望着宿舍天花板,正想着什么事情。
这一年他十八岁,前十八年成绩平平的他高考开了挂一样考进了年级前十名,和宋淼考进一所大学,这一年他意气风发,什么意外还都没有发生。
十八岁的身体加上四十岁的阅历,乔岸觉得,一切都还来得及,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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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是个轻松温馨的小甜饼!
第二章
晚上九点,乔岸做完兼职下班,进校门后没回宿舍,拐了个弯往相反方向走去。
美术学院晚上十点钟锁门,九点半保安大爷开始赶人,值班大爷共有三位,今天这位脾气不太好,学生为了避免和他产生冲突,会提前一点收拾东西离开。九点半,乔岸到达美术学院,他站在对面的林子里,抬头去看四楼左边第三间画室,灯刚刚熄灭,他又等了几分钟,果然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从学院里出来。那男生手上抱着几个立轴,低头正拿手机发消息,乔岸从树干后面微微探出头,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这才转身往宿舍走去。
在他重生回来的这一个多月里,没有什么事情的晚上就来美术学院楼下等宋淼放学,也不打扰,就站在树后面看着。
褪去了重生最开始那段激动的日子,两辈子的大学生活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学校、兼职、宿舍三点一线。有些小说里的主角会重生之后大干一场,但乔岸没有这样的打算,他上辈子活的循规蹈矩——毕业之后当了几年打工人,攒了些钱开了家自己的小公司,混到四十岁也就那规模。他的欲望值很低,没有什么非要得到的东西,即使是他从高中开始就暗恋的宋淼,也不是非要在一起,阶级身份的鸿沟让他前半生甚至没有尝试去追逐的念想……这大概和他的身世有关,说起来,至今乔岸也不知道他父母是谁,从记事起,他就一直住在孤儿院,周围的同伴来了又走,那时他就懵懂的意识到,没有什么东西是长久的,所有的一切最后都将逝去,既然是这样,那么没有也没关系,他孤零零来到这个世界,一个人成长,最后一个人离去。就像是这个社会庞大体系之中的一个bug,孤独的游离在所有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