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鹤九被噎了一下。陆雪嫣和容音有仇,这事他还真不是第一天知道。
陆雪嫣是容音的表亲,从小娇宠傲气,又长了一张讨长辈喜欢的脸,人前明丽乖巧。却不知道怎么,一直和容音对付不来。
她们之间最开始究竟是因何起矛盾,岑鹤九还真不清楚,但他记得有一次两人在容家宴席上就闹得不可开交,起因却只是一把扇子。
说是陆雪嫣在容音房间玩,弄坏了容音正在绘制的一把半成品扇面,一顿豪墨泼上去扇面上什么也不剩,孤零零的一只鹤徒留云端,泥足深陷在漫上来的墨水狼藉中。容音可不是好惹的主,掐着宾客都到齐开饭的时间点,端着发了狠倒了半盆的墨水,提着陆雪嫣的头发把她从座位上揪起来,稀里哗啦从头上浇下去。陆雪嫣当时就疯了,操起水果刀就往容音脸上划,活生生两个煞神凑到一起,要不是岑鹤九一把抱住陆雪嫣夺下刀,两人估计能在宴会上真闹一出血案。
这陆雪嫣也是奇了怪了,小小年纪泼妇一样要提着刀捅容音,岑鹤九一去拦她,她整个人都像脱力了,哭哭啼啼往岑鹤九怀里倒。
容音提起这件事就来气,事后好久不理他,连怼他一个字都不屑。
岑鹤九自觉冤枉得要命,这事又不是他的错,论起来他还是容音的救“颜”恩人呢,不澄清他连觉都睡不好。从此足足一个星期一有空就在容音耳朵根子底下唠叨,上学去堵门下学当保镖,天天就是那一句,“要不是我拦着她,你还能来上学?你早毁容了,到时候没人愿意娶你,累赘还不是我的……”
容音小小年纪就被他逼出一口脏话,实在是用正常方法骂他不足以解气,“放狗屁,谁说女人一定要嫁人的?”
“我没有说女人一定要嫁人,我只是说如果你想嫁人但没人愿意娶你,我可以将就一下……”
“你将就一下现在去死吧。”容音回头一脚踹他命根子,岑鹤九每次都有准备,一个擒拿式总能让她摔个狗吃屎,但又总是在狗吃屎前成功地接住她挽回局面,和卖杀毒软件的自己造病毒一样厚颜无耻。
岑鹤九也就奇怪了,容音也知道陆雪嫣一向和她不对付,平时是从来不把那些伎俩放在眼里,偶尔被陆雪嫣算计了,最多下次以牙还牙还回去,这次连岑鹤九也觉得她有点过了,陆雪嫣放的技能顶多是猫牙狗牙,容音还回去的是大象牙。
而且她这次记仇记了这么久,实在不合乎她“不为垃圾人浪费一毫秒生命”这个人生铁定律。岑鹤九问她,又问不出她反常的原因。
容音拿冷眼看他,“谁说我不记仇?我做梦都在数仇人的名字,我只是平时不说而已,否则不成怨妇了吗。”
岑鹤九提点她做人太狠没前途,容音气得扔下话彻底和他决裂,“你以为她是乳猫儿亮出幼齿跟我闹着玩,其实你们谁都看不见那是毒蛇的牙,没人说她随随便便伤及无辜,反倒都来怪我这个反击者。她自己都不想要脸,我凭什么给她留着脸?你不帮我也就算了,还当她的同党。”
岑鹤九十分不能理解她,“陆雪嫣一直对我有好感你又不是不知道,好歹是个女孩子,我上去拦她效果还好点……再说不是得看情分吗?”
容音一口恶气硬是咽下去,“明白了,她的喜欢是喜欢。”
“什么她的喜欢是喜欢?”岑鹤九听不懂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因为这件事陆家和容家的关系一度尴尬,但是大家在璄州抬头不见低头见,容家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的,不过是维持表面上的交好,其实容音门儿清,陆家关起门来一定早诟病了她无数次。性格古怪也好,得理不饶人也好,毕竟就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觉得她占理。
这别扭一直闹到那年岑鹤九生日,他那年没有收到生日礼物,容音也懒得解释,扇子不知所踪,这事翻了篇,没人再提。倒是陆雪嫣,自从明面上吃了这么个大亏,掉了个天大的面子,再也不敢明着去找容音的茬儿——换成暗地里动手动脚了。
这也只是陆雪嫣和容音众多梁子中的一桩而已,过不去的事情多了,梁子叠梁子,最后堆起来的就是比山还高的深仇大恨。
后来岑鹤九离开璄州只身闯荡的多年中,多次回忆往事细细揣摩,后知后觉地想起当年的事,才知自己真的应该给容音赔不是。当年他劝容音宽心的话实在过分。
可他还是委屈。
容音当年其实想说——“她的喜欢是喜欢,我的就不是了?”
可若能回到当年,岑鹤九也想说——“我又不知道你那扇子是特地为我画的,更不知道只是因为你准备送我的礼物被毁了你就能气成这样,更更不知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年纪小小学人暗恋,喜欢我还不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