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容音紧张地拽住电梯里的岑鹤九,惊魂未定地问道。
“你还有空担心我。”岑鹤九脸色很难看,乍一放出来的阴气来不及收回,整个人又回到那种鬼神莫近的状态。
容音看着他手里拎的矿泉水,整个人都萎了,“你下楼干什么去了?”
“买水。”
“买水需要带太虚剑?”
岑鹤九暴躁地拽着她回到房间,“你出门以后我心里不安得厉害,总觉得要出事。以防万一,把剑带上了。谁能想到还真出事了。”
容音总觉得自己读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是在抱怨她没个消停,不让人省心,因此烦躁地问道:“是我想出事的吗?”
岑鹤九阴阴地瞥她一眼,盯住那道骇人的泛黑的伤口半天不说话。
背包里有慎鉴的医药箱,里面有一些简单的应急物品,岑鹤九表面上很镇定地翻找止血带,结果手控制不住地抖,医药箱被他碰翻,里头的杂物稀里哗啦倒了一地,手指还被剪刀划伤了。
岑鹤九看着指尖血红,眼底也泛出同样的血色。他想杀人。
如果不是怕对方在用什么调虎离山计,他刚才真的会追上去把那人就地正法。
容音叹息着蹲下把所有东西归位,把止血带挑出来抵给他,“找这个?别慌,我死不了。”
岑鹤九用血红的眼睛瞪着她,一面给她绑止血带一面恶狠狠地说:“容岁弦,我警告你,如果再让我听到那个字,有你好看的。”
……哇,好凶好可怕哦。
容音可能看出他的情绪之极度暴躁,也没有再说不好听的话刺激他,只是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说:“算了,事已至此,互相埋怨也没用,我去冲一下伤口。”
说着起身往卫生间走,语气轻巧得仿佛她要处理的是一根假肢。
岑鹤九坐在原地喊她,口气不善,感觉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把她放倒,“这么深的伤口万一感染怎么办?你要不要命了?”
语气不似平时的调侃,而是严肃得可怕,压着浓郁的怒气,感觉随时要爆发。
可容音此刻没有心情不去踩他的线,自身泥菩萨过江,那里还有余力去照顾他的心情,更加破罐子破摔地说道:“你被毒蛇咬了要不要冲洗伤口?感染和原地去世,哪个划算?”
她走进卫生间把门一摔关上了,清水从水龙头里哗啦哗啦流出来,冲在破开的皮肉伤致命得疼,却怎么也冲不干净那些诡异的颜色。
容音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憔悴得仿佛一张死人脸。她勉力一笑,镜中形容顿时更可怕了,像死人脸诈尸。
手臂就这么放在水龙头下冲着,到最后她自己都觉得疼到麻木了。容音愣愣地盯着镜子里丧家犬一样的人,怎么也不想承认,自己有一天竟然真的会落到这么窝囊的地步。
满大街被人追杀,还要牵连爱人朋友。
受了伤也没处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很可能要在一个陌生的小宾馆里捂着伤口等死。
早知道当初干脆不要逃走就好了,干脆就和那个肮脏的地方同归于尽,能杀多少是多少,把里头的人杀个七七八八,然后再自杀。
死多容易啊,哪像活着这么累。
镜子里苍白泛着青黑的脸突然就有了不一样的色彩,她看着自己眼圈泛红,然后从两个无神黑洞中滚出一串接一串的液体,容音不觉得那是泪,而是她这些年脑子里积的水。
短短的几分钟内,她就做了一个决定。
虽然这个决定可能挺对不起岑鹤九,但是她还是得走。
原以为咬咬牙就能挺过去,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连猫都知道临死前给自己刨个清净地,不拖累主人,她怎么能比一只猫还不如呢。
一生骄傲如容音,竟然有一天也体会到了当初那只黑猫的心情。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卫生间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岑鹤九身材挺拔又高挑,像一棵笔直的杉树一般站在容音身后,静静看了一会儿后,伸手把水龙头关上了。
划开的皮肉被冲得发白,因为止血带的捆绑和刚才持续的冲水,整只手臂都失去了知觉,真的像个假肢了。
容音现在巴不得这只胳膊真是个假肢,那样好歹可以保住一条狗命。
“脑子里的水”滴滴答答顺着脸颊淌下来,容音麻木地抹了半脸的水渍,脸颊又持续不断地被眼泪打湿。
为什么要哭呢?她心里明明一点波动也没有。当初逃走的时候也预想到了最坏的情况——最坏不过是死,到底有什么好哭的?
岑鹤九微俯着身子,一只手撑在水池边,正好把容音圈在胳膊和墙之间。
从镜子里看不见他的表情,这个角度的岑鹤九看起来像一个煞神,大半边脸都笼在黑暗里,眼底腾腾升起的是狠决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