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什么时机呢?
岑鹤九以胜利者的姿态立于绳索之上,忽而灵巧地翻落到地上,拖着伤势重新挪到墙边,对着里面的人说话。
容音火大地听他絮絮叨叨了一堆,说完了银行卡和花呗,又挨个叮嘱阿碧、娃娃和小黑的去处,连他那个店子怎么归置都说到了。
“……你要是有闲心,就继续经营下去,反正钱全是你的了。但我也知道你是个圈不住的人,你要不愿意也行,直接联系邓叔他们,他们会妥善处理的,一切都用不着你操心。”
容音都能脑补出他没说全的话——你要是有闲心,就替我继续经营下去,反正我死了,钱就全是你的了。顺便再继承一下我的蚂蚁花呗。
呸!想得美!
“……就是别回璄州了,现在不是以前了,璄州不太平,你莽莽撞撞的,迟早撞回别人的网子里,白瞎你十年躲藏了。”
容音心里“咯噔”一下,“你……都知道了?”
“谈不上都知道,但总知道一些吧。作为老板,要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太没保障了吧?”岑鹤九挨着突然间疯狂涌来的阴气,勉强撑着太虚剑站起来,一丝笑容爬上脸庞。
蛇怪分化了。
阴气重新外散成无数的小蛇,似乎是将他的精力都消耗殆尽后,终于要给他来一个了结。
他靠着墙慢慢起身,带动锁链轻响和腿部剧痛。岑鹤九咬咬牙,一丝破绽也没有露。
“岁弦……”
“啊?”容音愣愣地接话,一张嘴,泪就像水一样争先恐后顺着唇角流进来。
“在我房间的书架上,压着一张红纸……你仔细找找就能找到。”
容音怔住,“什么红纸?”
“……别管什么红纸,你找到了,就扔了吧。要是你还念我的好,就发发慈悲,一并烧给我,对你也好。”
“你在说什么?烧什么东西?你想让我给你烧东西,做什么白日梦?”容音左顾右盼,最后魔怔地摸起太清剑,卯足了劲去撬门,“你不许死,你要是死了,我就去挖你的坟,我要组织阿碧带人去你坟头蹦迪!”
石墙纹丝不动。
“你怎么能死……”
容音崩溃地把脸埋在手心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多少年没有这样哭过了。
而且竟然不是为了生活,而是为了一个人。
她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坟头蹦迪这种事根本威胁不到他,继而改口道:“岑鹤九,我和慎鉴在这里被封死了!你要是死了我们也要在里面等死!所以你不能死!没关系,找不到开关没关系,我这就想办法,我会想到办法的……”
岑鹤九一声嗤笑,笑她关键时刻一反往常地幼稚,也笑自己命运波折。当年生死未卜的无数个关头,除了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忠心耿耿的式灵,没人会为他的生死而哀叹。
而今都有人愿意为了他的死要哭昏过去了,他是不是应该高兴?
蛇群悉悉索索涌过来,很快顺着高台爬上。岑鹤九在已经布满血污的道衣上擦了擦满手鲜血,拭去手心滑腻。手臂因脱力而打颤,但还能握住这柄无数次保他性命的长剑。
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吧。
岑鹤九瞥一眼早就发现的暗门开关,笑得邪性。等他解决完这一批,剩下的留给容音和慎鉴,凭他们的能力,全身而退应当不是问题。
慎鉴靠墙坐着,整个人都笼在灰黑的光线里,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生机,“音音,你说人活着,究竟是为什么?”
容音听见外面细小的变化,心猛地一沉,意识到可能是蛇怪再次分化阴气了。她安静下来了,因为她意识到了岑鹤九的打算。
“我现在没空和你讨论哲学问题。”容音头也不回地拿起太清剑,剑身和着墙外的雄剑轻轻翁鸣,手心都有些发麻。
“……音音,你还要挣扎多久?”慎鉴迎着微光抬头,容音这才注意到,他的一只镜片碎成了蛛网,只是在此情景下显得他莫名阴暗,“乖乖回去不好么?”
剑出鞘,寒光毕现,容音的手抖了抖,“你说什么?”
话说出来,才意识到声音也在抖。
慎鉴的薄唇弯成一轮朔月,“你知道岑鹤九当初为什么会留下你么?”
容音沉默不语,等待他的下文。
“发生了那么多事,你以为你们之间真的还有机会?是不是觉得当局者迷?没关系,我是旁观者,我看得清楚。容音,你一早就喜欢上了岑鹤九,只是你也怕将他牵扯进云深的事件,所以一路犹豫一路踌躇。可是有用吗?因为你的固执,所以还是把他拉入了地狱。而你能重新回到他身边,也只不过是得幸于他念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