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后,长公主心想皇后做事果然很是谨慎妥帖,再看皇上的表情也甚为满意如此处置,她便也说道:“既然这样,事情果然还是不便再起波澜为上。”
……
天章殿外,外面跪着的人眼看人是只进不出,自打之前被申斥的那批公侯子爵和官吏出来后,再没其他人自里面能透露些口信,再想连长公主和几个皇子都不能劝说,众人只觉得晴天亦是要有倾盆大雨般阴沉,今日怕是非要交待在这里了不可。
就在大家都以为事态愈发严重时,天章殿的门终于开了。
皇帝负手缓缓走出来,脸色依旧好不到哪里去。
众人赶忙高呼圣上,又道死罪死罪,哭得哭喊得喊,场面比大相国寺万姓交易还热闹。
卓思衡和姜文瑞则安静在一边,他心想皇帝终于想通了,或许是早就想通,就等着长公主或者其他人来给他个台阶下。这人真是的,非要别人搭戏台才肯唱戏,自己这配角都酝酿情绪在这里半天了,果然天底下最会耍大牌的人就是皇帝。
皇帝仿佛没听到众人的呼求,逡巡踱步后再次站下,胡百川在旁轻咳一声扫了扫拂尘,下面的人心领神会全部收声。
“你们啊……眼下才知道着急,早又去做什么了?”皇帝重重的叹气恨不得天章殿外都能听见,“孩子长到这样大,好些个儿郎子弟明年也该入仕了,却仍是未得蒙教般不驯,你们是他们的长辈和父兄,这便是你们的责任了。”
此话很重,好些人面子上挂不过去,已有羞惭者落泪,更多的则是恐惧。
然而皇帝话锋一转,又道:“但朕也知道,你们为官勤恳得力,做事都是兢兢业业,为朕可以说尽忠,为国可以说尽职,心中公事总是排在私事前头,误了自家孩子的关切管教。可若是因此疏忽家人,那朕才是使你们如此劳碌辛苦首尾不顾的人,这件事朕亦有过错啊……”
这几年不只是自己的功力见长,皇帝的演技也是与时间成正比例增长,卓思衡心中惊叹只想鼓掌,自己的戏台总算没有百搭。
众人高呼圣上切勿如此自责,又都说是自己的罪过,皇帝摆手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他仿佛深受打击,整个人都颓丧为难,声音沉出了一种莫名悲苦的哭腔来:“朕原本以为此次春坛能惠沐天下,却不料自己身边才最需德化,惭愧,真是惭愧至极……”
下面的人见皇帝并未严加斥责,只是一味自伤,此时心里都有些松动,听闻方才这句话,许多人立刻表态,愿意让孩子参加春坛全程讲学,好好学认真听,绝不辜负皇上的期望,将来也会督促孩子在国子监必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会犯下这样的大过。
皇帝立刻扶起最近的一位老臣,那人是来替自己孙子跪罪的,已是须发斑白,皇帝眼含热泪,老臣亦是泣不成声,二人相携相扶,皇帝哀道:“朕还希望将来你们的孩子也能如同你们一般辅佐朕和朕的儿子,不辜负江山社稷与黎民百姓啊……”
卓思衡心想,这时候是不是该去抱着皇上的大腿哭才算合格群演?他正想得间歇,已然有人扑过去连连叩头,扯住龙袍下摆不住嚎啕,卖力的样子令卓思衡感叹其敬业程度。
于是,皇帝便表示,那些打架伤人的,关在大理寺几天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些人的亲长,也要上表请罪,再罚俸禄一年以儆效尤。其余虽是闹事,却没伤人只是参与的,就自己领回家去好好教育,亲长有官职在身的罚俸三月。
卓思衡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于是准备好疲倦无奈的声线,在众人表示圣上贤名宽怀有慈悲之心后,声情并茂背诵自己准备好的台词:“皇上,臣身为国子监司业,不能为国事分忧,致使如此乱象,罪责深重,自请罚俸去职。”
姜文瑞也表示此事自己也有不可忽略的过错,希望能得到和卓司业同样的惩罚。
许多人早就看到这俩人在这里跪着,有人觉得他们没有管好孩子心中气恼,也有通情理的觉得人家也是受了连累,此时两方听到这话,也都哀叹做官真难,个别有怨怼的也是心服口服,心想他们两个也算垫了背。
皇帝沉吟片刻,扶起二人道:“你们是为朕整顿学政,朕选忠厚之人若尔等,是为感化,谁知弄巧成拙,却要你们不知所措,朕也有朕的过错,你们无需如此,此事错不在尔等。”
“皇上,为臣需正身,臣若不能责己,今后如何督促国子监学生改过?还请皇上成全臣为师之业。”卓思衡觉得,皇帝要是最佳男主角,自己拿个最佳男配也不算委屈,毕竟眼泪真的要出来了,情绪相当的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