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欲(100)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母后给他喝的那碗水里被动了手脚,等他一觉醒来,那场叛乱已经平息。

叛军和王军在内城两相消耗,城外的北军则在慕容殊的指挥下埋伏得利,燕明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慕容殊摇身一变成了这场战事里最大的赢家,坐收渔利。而他的父王母后在金华殿自焚而亡,王宫里的每一寸地板都被血洗过一遍,立春变成了他唯一熟悉的人。

时隔这么久,燕景回想起来慕容殊端水给他时的眼神,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冷笑:这就是自己爱的人啊,自己拼了命的想给两个人一个未来,结果他却处心积虑害自己家破人亡。

服用忘忧草后燕景就对时间的流逝不太敏感了,他只记得那天早上醒来闻到的空气格外新鲜,带着股下雨后特有的草木香味,门外还有清脆的鸟鸣,是他喜欢的黄眉莺。这一场雨像是不停不歇下了五天,又像是一个平常的,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早晨,以至于燕景醒来时看见慕容殊一身明黄立在自己床帐外还有些恍惚:“慕……慕容,这是什么时候了?”

“……”

慕容殊没有立即说话,他眼神一偏,又看见角落里跪着鼻子通红的立春。

昏睡之前的记忆回笼,燕景忽然暴起:“慕容殊,我母后呢!她在哪?”

屋里没人应答,慕容殊像只木头人,倒是立春听见他开口后抽噎声逐渐明显,燕景直愣愣地看过去。

立春鬓边别了两朵月白色的海棠花。她是燕后出宫时救回来的孤女,燕景曾经听她说起过家乡的婚丧习俗——若是有亲近的长辈去世就会在鬓角别两朵近白色的海棠花。那还是他问立春为什么不像别的宫女一样戴花时说起来的。

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燕景颓然地跌落回床上,打掉了慕容殊想搀扶自己的手。

这份愤怒终究外厉内荏,只是吼完刚刚这句话他的力气就似乎被抽干了,可他却出乎意料地平静:“所以你还骗了我母后。”

“……”

“好手段啊,慕容殊,”燕景叹了口气,“一个人骗的我们团团转,卧薪尝胆啊……”

“……”

慕容殊比任何时候都沉默。

“是谁杀了我父王和母后。”燕景又问。

“他们被发现时都在金华宫,是……是自焚,”慕容殊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的嗓子嘶哑,几天都没喝过水似的,“对不起……”

燕景闭了闭眼,忽然觉得那颜色刺得他眼睛疼,于是他说:“滚。”

慕容殊没有再做纠缠,真的离开了,大门开合,过了一会就连抽噎声也远去了。

燕景获得了片刻安静,他也终于明白了忘忧草真正的效用。

他只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却发现国破家亡,亲人朋友友俱与自己阴阳两隔,喜欢的人从头至尾都另有所图。这场博弈里,他输的彻彻底底。

明明该是件悲痛欲绝的事,燕景却分不出半点眼泪哭喊,几日前还在心底翻腾的爱恨现在已经偃旗息鼓,明明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他却觉得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已经离自己很远了,那些本来浓烈的情感全被关在了琉璃盏里,他隔着墙,冷眼旁观里面那个人的喜怒哀乐忧思恐惊,还要再评判一句对错。

燕景直直地坐了一天,等到地面上那条明暗界线完全消失之前,他终于明白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哭着喊着说没得爱就会死的燕景了。

新来的宫人饭菜送的很及时,打开来也都是他爱吃的样式。

燕景慢条斯理的夹菜,边嚼边想这回母后应该会开心了,至少他可以活得很好。

——

晚上慕容殊又来了一趟。

大约是听人通报了他的情况,亦或者是考虑到了他白天反应,慕容殊特地换了身暗色的衣服,样式有些像伴读服,只是袖子更宽大些。

燕景只是愣了下神就侧身让开:“请进——”

慕容殊站在原地没有动:“殿……”

“王上慎言,”燕景淡淡地打断了他,“我已经不是九皇子了,担不起您这一声称呼。”

“小九,”慕容殊抿抿唇,换了个更亲密的叫法,这是他之前情动时才会说出口的称呼,“是我对不起你,你怪我吧……”

燕景说得干脆:“我不怪你。”

慕容殊一怔:“那——”

燕景冲他笑了笑:“是你亲自端来的,你忘了吗?”

他这一笑脸上骤然多了分绮丽的神采,慕容殊却后退了一步,嘴唇发抖:“殿、小……我……”

见慕容殊语无伦次的模样,燕景显得更开心了:“怎么,我这么不计前嫌,你不开心吗?”

“殿下……”他脸上毫无血色,加之眼底挂着两片深青,整个人更像是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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