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发上坐下,顺口问,“他外甥几岁啊?来考什么试吗?”
“二十七、二十八吧。”
我一下哽住。
什么叫“带着转转”,这就差把“相亲”两个字贴在额头上了吧。这些大人含糊其辞的本领可真行。
“哎呀,还不是你这么大年纪,都不找男朋友,宋伯伯一听都记心上了,”老妈和我对视,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们已经很开明了,都没怎么催过你。有合适的让你去看看,又没叫你立刻定下来。这过分吗?不过分吧。”
老妈口中的这个“宋伯伯”,我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依稀记得是老爸生意上的朋友。反正爸妈的朋友很多,我小时候经常被带着各家吃饭,早就记不清谁是谁了。
但他说话分量应该蛮重的,老妈也不好拂他面子。
我在心里默默推敲了下。
要换作以前,去也就去了,可是,我已经明确过自己的心意,再赴一场相亲约,怎么想都很不对劲吧。
于是向后一躺,一副不肯动弹的咸鱼样,“我不想去。上班好累。”
“少来这套,每天回家都活蹦乱跳的,骗谁呢。”
我搬出小蔚,“我室友说,相亲没有一个靠谱的。我要自己找。”
“嗯?这理由我还是第一次听,”老妈眼睛发亮,“难道你有目标了?”
我憋着话,不开腔。
“真有了?”老妈一下子坐直了。
“哎!没有。”我叹了口气,一脑袋扎在沙发上。
还是退缩了。
老妈啧一声,全然失去了兴趣,“那你就当走个过场。以前那么多次都去了,这次不去多不像话,宋伯伯还以为你对他有意见呢。”
“……”
哪有“那么多次”,充其量两次,还都是让长辈赶鸭子上架,去走个流程的。
有那么一秒,我都想直接交代算了。
可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随之而来的,一定是老爸老妈无止境的盘问。
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什么职业,怎么认识的……要是我有所隐瞒,以二位八卦的程度,怕是会直接问主任。
毕竟他们是多年的牌友。
万一再惊动李清桉就很尴尬了。
于是,我只好答应下来。老妈很有效率,很快就递话过来,说周六晚上,见面地点在一家西餐厅。
那天我刚好有班,下班之后,连镜子也没照,换掉在科室的白大褂,就这样出发了。
餐厅是庭院式,瓦片白墙,很有情调。服务生引我往里走,到预订好的位置,对方还没来。
看来对这次碰面也不是很重视。
这让我松了口气。
“女士,要先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我顿了顿,补充,“柠檬水也不要。”反正坐几分钟就走了。
等人的间隙,我打了几遍腹稿,准备一上来就开门见山,把这场相亲结束掉,一起头,却在称呼上犯了难。
他姓什么来着?
老妈那天好像提过一嘴,但我没怎么留心听,给忘了。
似乎是叶?
嗯,叶先生。你好……
没等措完辞,我视线不经意擦过拐角,就看见服务生领了个男人走进来,瞬时一怔,差点以为自己眼神出了毛病。
居然是李清桉!
前几天那场雨过后,上海正式入了秋,仿佛一周前的艳阳是个错觉,最近这几天,风吹到身上冷飕飕的。
我今天穿的是一件休闲灰色卫衣加牛仔裤,李清桉则是一件白色薄毛衣,下边黑色长裤,说不上多正式,但很衬他。
干净又耐看。
看方向,两个人是朝这边来的。
我顾不上其他,连忙单手支头,佯装认真看菜单。
一边神游,一边忍不住感叹老天是有多爱捉弄人——这一周,任凭我怎样掐点,都没能在食堂碰见过李清桉,此时此刻,却在医院外的西餐厅碰上了。
老天爷,你牵红线可以看准时间吗?
正想着,余光忽然扫到有人在对面落座,我眼皮一跳,下意识抬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心“啪”一下,跳错拍了。
“在等谁?”他像是过来寒暄一句,语气、表情都没什么异常,却莫名让人觉得冷飕飕的。
我硬着头皮道,“哦…一个朋友。”
“叶时?”
这好像是老妈说过的名字,我点点头,心里已经隐约预感到什么。
就在这时,服务生送上另一份菜单,李清桉伸手接过,简短地说了声谢谢,而后看我,平铺直叙道,“他是我朋友。今天托我过来。”
原来是这样。
有那么一瞬,我还以为,是他化名之类的……类似小说里才会有的情节。
连忙把脑子里的念头收掉,刚想说我不是来相亲的,李清桉却将菜单一放,慢悠悠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