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
陈引大概没想到她真会开讲,终于听不下去,走过来头疼地把花姨推出门外,“您给我留点脸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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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天色不知何时暗下去,陈引回来时顺手关门,拉了下灯绳。昏暗厨房里,裸-灯泡洇开一圈昏黄光亮。
一瞬的时间,他好像没了方才的窘迫,又抄着兜,没事人一样走过来。
我没放过这机会,敲敲桌子,“陈引。”
他看我一眼,没说话。
我大概能理解。
初见时耍酷耍的挺厉害,冷不防被揭穿,确实有点尴尬。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你觉不觉得,就算你现在不告诉我,我等下去问花姨也是一样的,可能她还会添油加醋?”
陈引睨我一眼,“你挺会威胁人啊。”
我耸耸肩,忽然也不是那么怕他了。
陈引没晾我太久,转身拿柜子上的调料,一副平常语气,“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爸是入赘?”
他今天穿了件白T,松松垮垮的,灯光在背后交错,肩胛骨像雄鹰即将展开的双翼,充满力量感。
“记得。”当时,我还觉得这个话题比较敏-感,所以没问什么。
“在常人的观念里,这事不太体面。我爸没少让人在背后议论,说得多难听都有,小孩子有样学样,也经常来欺负我。”
我讶然地看着他。
怎么说呢。
就很难想象,他小时候被欺负过。明明是又冷又拽的脾气。
“别乱同情啊,”陈引把调料罐搁在桌上,仿佛看穿什么扯了下嘴角,“我都打回去了——后来有天,我一觉醒来,发现家里莫名其妙多了个你。”
据陈引说,刚见面的时候,他以为我是个男孩子。
那时候他对同龄人没什么好感,对我也不例外。可架不住我小时候居然是个广交朋友的小太阳类型,不仅老跟他套近乎,还挺仗义地帮他打了一架。
一来二去,他毕竟也是小孩一个,很快就跟我混熟了。
四岁那年的夏天过去,爸妈调出江源镇,我也跟着回了城。临别时和他说好,每年夏天都会回来。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和小胖随口的约定,会令他有些真心实意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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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代入他一下,也挺能理解的。我朋友要这么放我鸽子,这朋友肯定是没得当了,”宋佳咪在电话那头说,“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可是四五岁的事,他也蛮记仇的哦。”
关于这个,我之前也有想过。
“可能是他童年经历不太愉快,心理上也会有点偏执?虽然外表看不出来。而且我觉得,这个事要看给对方造成的伤害。你小时候有没有那种体验,明明和大人说好的事情,他们却没有兑现诺言?会很失望吧,哪怕在大人眼里只是很小的事情。多年后你提起,他们还要怪你小气。”
“你这么一说我理解了。那你得好好挽救一下你们这艘友谊的小船啊。”
“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弥补了。”
这几天,说我是陈引的仆人也不为过。
但凡他在干活,我就没有闲着的时候,他做饭我洗菜,他扫地我倒垃圾,他打个喷嚏我都要忙不迭递上热水,简直是处处贴心好不好。
到后来大概陈引自己都看不下去,跟我说,停,江怀夏,我并没对小时候的事多耿耿于怀,早就已经消气了。
我却还是觉得欠他什么,于是决定继续保持狗腿殷勤状态。
所以此刻,李思尧和陈引在选看什么电影的时候,我很坚定地站了陈引。
“不是,你们俩,”李思尧目光在我们之间来来回回,一头雾水状,“是我的错觉吗,之前感觉好像关系没这么好?”
“不一直这样?”陈引往沙发上一坐,显然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继续探讨下去。
我也只有配合点头,“一直都很好。”
“真的假的。”李思尧嘀咕着开启老式影碟机,也在沙发上坐下。然而长达两小时的时间里,我分明感觉到,他的心思压根没在电影上,且数次示意我出去。
“什么事呀?”他走出房间不久,我也跟了出来。
这会儿正值午后,阳光不要钱似的铺洒大地,晒得人昏昏欲睡。我们找了个阴凉角落蹲着,像地下特-务预备接头。
他开口,第一句话,却瞬间将我的睡意驱散,“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
“还是我读小学的时候吧,我爸把我扔这儿来过暑假,之后我就和陈引认识了。有天他外婆跟他说话,我偶然听到,大意是他外婆说,你既然这么想她来,我就给李老师打个电话啊。他特别高冷,拽模拽样地说不用,谁等她?那时候我年纪小啊,也不懂事,大大咧咧就推门进去问等谁,陈引一声不吭走了,他外婆跟我解释,他小时候有个挺重要的朋友,他等了她很多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