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绷着的表情被“催人尿下”打破了,彭宁抿嘴忍笑,过了一会低声下气的:“可是……法律不外乎人情嘛……”
“对,法律是不外乎人情,但前提得让法律来判对错。”罗家楠顺出口气,态度也比先前平和了些许:“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没错,但你得这么想,要是随便谁遭受了灭顶之灾都跑去嚯嚯其他人,这社会得成什么样?退一步讲,就算张继来上不了法庭,我们是不是得通过法律的手段阻止他继续?崔琴才二十一岁,你要死在二十一岁,还碰得上窦荳么?没人有资格掌控他人的生死,得法律说了算。”
彭宁郑重点头:“对不起啊楠哥,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别跟欧健似的,同情心泛滥。”提起三师弟,他又想到二师弟,问:“今天几号?”
“十七号。”
“你给袁桥打一电话,问问他回没回来。”
彭宁依言拨打电话给吕袁桥,可系统提示不在服务区,又给高仁打,同样的结果。想想也是,游艇在海上开,跑远点的话信号可能不是特别好。不过按理说今天应该下船了才对,明天得上班啊。
“打不通。”他告知罗家楠。
“打高仁的。”
“也打不通。”
“嘿!这俩跑特么国外去了是么!”
想到人家逍遥快活自己却得没日没夜的跑案子,罗家楠心里一憋屈,一脚油门轰得彭宁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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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抢救过来的这位叫齐念,女,四十四岁。吞服了大量的安眠药,被家人发现送进医院洗胃。接警的派出所民警看其手心里写着“我是齐念”,想到最近发在系统内部的消息,赶忙联系了重案组。
据齐念称,自己离异多年,去年下半年在网上认识了一位“成功人士”,被哄得五迷三道,得知对方公司周转遇到困难后大笔砸钱给对方,甚至连自己的房子都抵押了,还借了许多网贷。到她榨无可榨之时却再也联系不上对方了,方才惊觉自己遭遇了杀猪盘。但她碍于面子没去报警,又想着欠下巨额债务无力偿还,最终选择一死了之。
她不知道怎么死痛苦能小一点。于是她就在网上搜寻方法,在汪洋般的信息中发现了一位专门开导自杀者心结的导师,正是张继来。为了求证“高位截瘫”的真实性,她去张继来的家中看过对方。原本她已经燃起了生活的希望,整理好材料准备去报警了,但张继来的一通语音电话又让她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躺在急诊观察室的病床上,齐念边说边抽泣:“他说,就算报了警,钱也追不回来,我还要被家里人指责,被朋友笑话,还要承担还款责任,还不上就要被列为失信人,那样我在单位的工作也保不住了……他跟我说,别用医保,多去几家医院开药就不会被发现,我一共攒了六盒安眠药,都吃了,可还是被家里人发现了……”
“为什么要在手心里写名字?”罗家楠问。
齐念闭上眼,满嘴的苦涩:“这是他教我的,说,这样做,转世重来后可以留下前世的记忆,那么前世踩过的坑就可以避免了……我知道这么做很傻,但……我真的希望下辈子不要再这么愚蠢了……”
罗家楠看了彭宁一眼,发现对方陷入沉思,闷下口气继续问:“你说的这些,都有录音么?”
“没……”
“那等你出院了,去趟公安局,我们需要你帮忙辨认下嫌疑人的声音。”
“嫌疑人”三个字促使齐念睁开眼,看向罗家楠的目光不无诧异:“嫌疑人?你说那位心理导师?”
“对,他的所作所为涉嫌怂恿他人自杀。”
“不是,他……他没怂恿我……”
“他教你怎么弄安眠药,还不算怂恿你?”罗家楠心说要不是高位截瘫,张继来能直接给药怼你嘴里去!
“那是我问他的啊……我……”齐念的表情渐渐迷茫,“他真的不是个坏人,他只是说了一些我不愿意面对的事实而已……他都那个样子了,你们不会给他关监狱里去吧?”
“……”
眼下罗家楠有一肚子的街想骂。不知道齐念这样算不算斯德哥尔摩了,差点死了还替张继来说话。看来真不能怪彭宁过分共情,那家伙的确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沉下气,他尽可能语气平和的告知对方:“具体怎么判,要看法官怎么说,齐女士,请你不要再和张继来联系,绝不可将今日与警方的谈话告知对方,否则将涉嫌妨害司法公正,这个是需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没想到齐念居然忽悠一下坐起,语气咄咄逼人:“骗我的骗子你们不去抓?抓我?你们警察就这点本事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