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他却还是站了起来。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他只是知道,他不想坐在地上休息,他不能休息,必须站起来,必须……去做他该做的事……
「我很烦,是吗?」
从他溢血的嘴里发出声音,很虚弱,但不怕对方会听不见。那可是听力超强的犬类,不是吗?
「对,有时候我也觉得很烦,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为什么世界上要有妖魔鬼怪这样的东西……如果从来都不存在就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刚刚那个他被摔出来的地方走去,一瘸一瘸的,左腿基本是拖在地上。
「可我知道,面对现实,我的这些念头都毫无意义。我能做的,只有我力所能及的事,我也的确做了,我已经努力了,可为什么事情却还是变成这样……为什么偏偏找上我哥?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把他还回来,把他还给我!」说到后面突然激动起来,仿佛要呕血一般的呐喊。
苍显听了,只是冷笑:「好啊,我这就把他拿给你。」移动几步,伸出前爪,往那个窗户探了过去。
窗内,邵廷毓睡在那里……
「不!」
邵纯孜三步并两步跑过去,从地上捡起弓箭,用最快的速度射出一箭。
可惜还是没能击中,苍显灵敏地避开后,转而扑了过来。
邵纯孜立即后退,然而现在的腿脚实在行动不便,不知怎么的就摔倒了下去。
眼前,一副血盆大口咬了下来。连忙举起手里那把弓,攻击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聊以阻挡。
结果,苍显一口咬住了那把弓,而恰好弓是竖着的,顶住了他的上下颚。
双方都不由微微一愣,然后,苍显牙关继续用劲,把口里的弓咬得更紧,让邵纯孜想抽也抽不回来。
突然,苍显嘴里传出一声闷响。
弓断了。
苍显得意地大笑起来,把已经断成几截的弓吐出嘴里,退到稍远的地方,悠闲地来回踱起步。
「墨痕!」邵纯孜望着地上那些东西,颜色还是那么黑漆漆的,死气沉沉。
「墨痕……」伸出手,捻起弓弦拽了拽,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坚韧。
身上,伤口依旧鲜血不断,沿着手臂一汩汩地流淌到弓上,在那原本乌黑暗沉的色彩中点缀出了一点殷红,两相映衬,更加红得刺目。
「墨痕?」
苍显笑得越发响亮,也倍加嘲讽不屑,「为了区区一把弓搞得这么哀怨戚戚,凡人的情感还真是轻贱啊!」
「……轻贱?」
邵纯孜慢慢站起来,头颅低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低沉却清晰的声音,「你有资格这样说吗?妖怪又怎样,凡人又怎样,除了一个力量强点,一个力量弱点,还有什么区别?」
「弱肉强食——你说有什么区别?」苍显好笑般地回道。
「真是这样吗?!」邵纯孜骤然抬起头。
苍显瞬间瞪大了眼,愣住。
眼前,从那小子衣领中爬出了奇怪的条纹,一直延伸到嘴角,是种淡淡的紫色,在皮肤上若隐若现,衬得眼睛里的金光如同金色火焰在燃烧。
苍显居然不由自主地屏了息,恍然有一种诡异莫名的熟悉感,不过很快就被自己推翻。
熟悉?怎么可能……
「比起你们随便夺走别人的生命,不把人当做一回事,阴谋算计还自以为了不起,我更宁愿靠我自己。就算我也觉得这个家早就不算是家,但我不会舍弃它!」
嘴巴开开合合,嘴角被那奇异的「纹身」衬得近乎有点狰狞。
「你们?妖怪?——该死!」
手扬起,手掌中瞬间化出了一把弓,通体乌黑。
苍显不禁讶然,扫了一眼地面上,先前那弓的残骸果然已经不见了。
也就是说,它真的恢复了原状,完完全全。
还来不及狐疑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就又看到人举起另一只手。一支箭矢从地上漂浮起来,仿佛自己张了一双隐形翅膀般,往人手里面飞去。
箭一到手,立即盘弓。
弓身上金光一烁,「嗖」的一箭毫不迟疑地射了出去。
苍显纵身跃起,再一次避开了箭势,但却有些错愕、又有些在意料之中的感觉到,那一箭的速度和力量,跟之前相比已经不在一个等级上。
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苍显瞪着那张脸,严格说来其实外貌并没有变化太多,然而给人的感觉却和之前截然不同。
诡异的是,就是说不清楚究竟最诡异的是在什么方面……
有那么一刻,苍显甚至都想亲口问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但在那之前又被抢先发了话。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妖怪,现在的一切都会是不同的样子。你们有什么权力介入别人的生命,有什么权力毁掉我的家?爸爸是我的,你们凭什么夺走?妈妈是我的,你们凭什么夺走?哥哥是我的,你们凭什么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