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记(全3册)(308)

她微微蹙眉,面上满是心疼,嘴里说的却毫不相干:“说吧,那定魂玉被顾新书藏在了何处?”

“就,就在他身上戴着,”白兔答道:“便是洗浴时也不曾取下来,否则……”否则他哪怕是趁机偷了来,也不至于引得苏二娘他们进屋。

苏二娘转身便要进里间,白兔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二娘,看在我过去替你寻的那些个宝物的份儿上,能不能,不要伤他的性命?”

苏二娘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径直带着壮汉们去了里间。不一会儿,里间便传来了她得意的笑声。

“亏得我的好阿兔还替你求情!让阿兔自己看看,这玉珏原来在何处?”

白兔跪在地上,心乱如麻,眼见着顾夫子被二娘他们捆着拖了出来,甩在自己跟前。

夜半遇袭,夫子身上仅有一件亵衣。苏二娘蹲了下来,一把撕开了顾夫子的衣襟:那龙形的定魂玉珏就镶嵌在他胸前的血肉中,随着他的呼吸还在一闪一闪的。

白兔惊讶万分,忍不住要伸手触摸:“夫子,你这是?”

“我曾遭白泽所控,为了摆脱他受过重伤。”顾新书平静地说,“魂魄因此不稳,需要靠这玉珏镇着。”

他突遭背叛,为贼人所困,却丝毫不见慌乱,跟白兔说话时的语气就跟平日里教他念书习字时一样。

苏二娘却又甩了一样东西出来,它贴着地面连续转了好几圈,撞在白兔的脚下。

是一把寒光湛湛的匕首。

“挖出来。”她简短地命令。

“二娘!”白兔惨叫道。

顾新书也变了脸色:“如今我已经在你们手里了,谁都能做,别让这孩子……”

“我偏要他亲自动手!”苏二娘甜甜地笑着,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他不帮你说话倒也罢了,他这一跪,你就注定活不成。”

她手中的马鞭一点点滑过顾新书的下巴,停在咽喉处,留下一道明显的红痕。

“还不动手?”苏二娘催促道,“难道要我亲自动手?”

白兔浑身一个激灵,抓过了那匕首,紧紧地握在手里。

“顾夫子,你一开始便不该救我。像我这样的,像我这样的……”利刃在白兔手中颤抖,他两眼发酸,止不住地要涌出泪来。

顾新书在对面默默地看着他,依旧是平静温和的一双眼,莹洁生光的一个人,仿佛整个世间的罪恶,都无法沾染他分毫。

就像初遇之时,白兔躺在泥泞当中向上望,望见的他一样。

二十天前,顾新书自马贩子的手底下,救了匹被鞭打得奄奄一息的小马驹。

这个季节的武夷山山雨连绵,。本来就险峻的山路让雨水泡得发了胀,又教往来的车马踩得泥泞不堪。那马贩子带了七八匹马,自半山腰上一步一滑地朝上爬,也不知道是着急着去哪里,鞭子声和吆喝声就不曾停歇过。

那匹马驹本就瘦弱不堪,耷拉着脑袋,勉强前行,谁晓得蹄子陷入了泥沼,再被身边的牡马一挤,摔进了泥地里。

马贩子的鞭子立刻便甩了过来。

它数度挣扎,想要起身,可终究是腿软无力,又摔了回去。到后来,它自己似乎也知道挣扎无望,只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马贩甩着鞭子,在它身上制造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整个马队都不得不停了下来。马贩子火冒三丈,朝着过路的行人喊着:“看什么看?老子自己的马,打死了也是活该!”

他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不如打死算了,还能拆了吃肉!”

他重又扬起了手,马鞭划破了空气,是清脆的“啪”的一声

却并没有再落在马驹的身上,只是抽破了一柄油纸伞的伞面。

那破损的伞面朝一侧倾斜,露出了持伞之人。

正是顾新书。

他一身白衣,眉清目秀,俊逸出尘,似乎并不需要开口说话,只静静地立在雨中,便能让周遭安宁下来。

“你这马驹,要卖多少钱?”他开口问。

马贩子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愿意出价,愣了愣。

“这位先生,我看你像是个读书人,也不骗你,这驹子怕是崴了蹄子,买回去也不中用了,还不如吃肉……”

顾新书俯下身去,将一只手放在马驹的脖子上。

就在他手掌底下,小马的血脉在温热地跳动着。它火红的鬃毛裹满了泥水,身上也脏得很,看不出本来的毛色。

顾新书又朝那一根根突起的肋骨摸了过去。

马驹像是缓过来些力气,抬了头,在他衣袖上蹭了蹭。顾新书雪白的衣袖顿时遭了殃,被蹭上了厚厚一层红泥。就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马驹往后缩了缩脖子,大大的黑眼睛里开始涌出了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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