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人比掌门更加清楚玄殷一力承担这一切的原因——这个看似最为冷漠无情的剑修,在乎清虚门,在乎每一个也许他都不认识的后辈……在乎他至今下落不明的徒弟。
这件事只有、也只能太上长老来抗。
玄殷的地位太过崇高,所以人人都盼望着他跌落泥沼。当他承认的那一刻,事情的真相就已经不再重要。
他们只想看着他成为那个悲剧结局的英雄。
魔尊强大,何其难解。
太上长老的话一出,便是再没有缓和的余地。
并蒂双生注定会迎来胜负,可是赢家真的一定能保证是太上长老吗?
齐云石上妙峰山求了多次,那个寂静空荡的院落毫无生气,好像从来没有人居住过。曾经明媚活泼的姑娘也不知去向,把那个自幼孤独的人又一次留在了永恒的孤独中。
桂花树的叶子晃了晃,临近秋日,它已经光秃秃的一片。
又一次无功而返,青年剑修沉默地转身离开,却在半山腰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有些胡茬的狼狈神色猛然一顿:
“你……”
他该想到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一定会出现。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太上长老、连带着清虚门都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他们护不住她,她又何必身犯险境?
齐云石的眼神一寸寸描摹着少女的精致容颜。她高挑了些,也瘦了。但是眉眼间却更加锋利,逼人的美感让所有人望而却步。
他也许是……喜欢着她的。
从拍卖行不打不相识,到藏经阁古灵精怪的捉弄,再到冒着风险用樟灵花救了他两次。
“你不该来的。”他说。
这对师徒二人之间的情分谁也无法插足,可是无论从清虚门的声誉,还是从他个人的私心。宁枝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清虚门。
“齐云石,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少女的声音很清脆,也许是源于她莺灵原型。
少年剑修无言。她知道他不可能拒绝。
“我有一封信,你帮我交给一个你看到就会认出来的人。记住,如果你怀疑一个人是不是,对方一定不是。”
看一眼就会认出来的?
少年被她突如其来的请求说的有些懵。
“什么时候?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
宁枝笑了笑:“也许是10年,也许是600年。如果出了意外,你有可能永远都等不到。但是我还是请你帮我这个忙。”
剑修沉默点头,他不会拒绝。
出自大家族的少年永远记得那个晚夏的午后,幽深的丛林内,笑的一如从前的少女。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前夕交给他一封重要的信。
他为了这个约定留在清虚门。
从掌门的徒弟成长为一峰的长老。他一直在等一个未知的,甚至不知道是否会出现的收信人。
“谢谢你。”
这三个字,他记了半生。
…
宁枝一步步走上了天梯,走回了妙峰山,走到了她和他的小院子门口。
少女的腰后别着匕首,樟灵花虚弱地缠在她的发丝上。它被她用许多不平等的条件换了出来。
——小花不明白,它已经没用了,小鸟为什么还要救它
“没关系,扎根,沐浴阳光和吸收水分。你还会变成从前的样子。”她还是说着它有些听不懂的话。
“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但是樟灵花的触手挥了挥。
它莫名其妙很开心。
少女站在了桂花树的旁边,轻轻说:“师傅。”
她的声音压抑着许多莫名的情绪:“我来见你了,你为什么不出现?”
院落寂静无声,
远山夕阳已经泛红,像死过一般的情丨事,带着热烈和即将糜废的浪漫。
玄殷认了,她知道。
清虚门受到的非议,她也知道。
——没必要的
她想。
她只是这个时空一个微不足道的旅行者,这些角色有自己原本的故事线,没有必要为了她放弃所有,承担这些骂名。有些弟子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但是对方也承担下了这份压力。
——把魔尊关在自己的身体里,然后在万众瞩目下自尽?
洗去了所有人的嫌疑,把其他人摘的干干净净。
亏老东西想的出来。
她想笑,玄殷是不是太自信了,难道真的觉得自己不会死?
可是她又笑不出来。
因为在原剧情中……他成功了。
无论是设定还是现在,玄殷都没有把握一定会成功。可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做出了这个抉择。
为了她。
这三个字锤在地上,砸的她心里的每一寸都在痛。
院落寂静无声。
宁枝跪在了院落门前:“师傅,你说我们只有师徒之情的那天,你一直知道我在外面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