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怀疑我?”他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心。
“不是。”梁挽颐否认了。
徐念松开了握住她膝盖的手:“我知道让你放下戒心很难,但到了现在,已经没有更糟的情况了,你可以选择相信我,就当是冒一次险,如果成功了,就是新生,其实挺划算的。”
梁挽颐抬眸便对上了他的目光,这一刻,她很想再问一次那个问题,他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很显然,他们过去并不熟,而且从徐念对她的种种态度来看,他好像潜意识里就觉得她会对他充满怀疑似的。
“我不是在怀疑你,”梁挽颐道,“我只是担心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我以前不也失忆过一次吗?可一切并未结束,我又回到了这里,又经历了这些恐怖的事,而且我的身边已经出现了不可逆的变化,我的同学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替代了,我所住的地方,有一整层楼都消失了,这些难道都可以当成没发生吗?”
徐念听她这么说,反倒像是松了口气:“梁小姐,这些你都不必担心,如果我估计的没错,你会再一次被卷入这些事件之中并不是一个意外,是陶馨雅有意为之的,说白了就是,她故意拉你入局的,至于她是什么目的,这个我说不准,因为她已经死了,她想做什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说到这里,徐念顿了一下:“你提到的其他事情,你更加不必担心,一切重新开始,并不仅仅只是指记忆会消失,时空也会受到影响,过去会随之改变,实体将不再能看到你,或者说,它们本身跟我们并不处在同一个空间,它们能找上你,只是因为它们看到了你。”
徐念的形容很抽象,但梁挽颐还是听懂了。
“原来是这样吗......”她喃喃道。
“你还记得你在塔拉津下游遇到的那对情侣吗?”徐念突然这样问道。
梁挽颐点头,她当然记得,那对情侣中的那个女孩还提醒过她。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只救你,不救他们吗?”
“为什么?”梁挽颐老实问道。
“因为我救不了他们,他们死的时间点对真正的他们而言是过去,准确来说,他们是在未来触碰了禁忌,做了无法挽回的行为,导致他们死在了过去。”
“在你的眼里,或者说,在每个人类的眼里,时间都是一条绵延向前的直线,未来在前,过去在后,我们只能站在现在的点上,一路往前走,永远无法回头,就像那句很有名的话,‘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但事实上,时间从来都不是只能超前的直线,过去和未来从来都是同步进行的,未来的你同样会害死现在的你,很多时候,不仅过去可以成为因,未来也能当那个影响过去的因......”
“但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人类的视角过于有限,无法同时看到过去和未来......”
说到这里,徐念的话突然戛然而止,他抿了下唇,才道:“抱歉,我说得太多了,你恐怕听不懂。”
梁挽颐却很认真道:“没有,我听得懂。”
她当然听得懂,这个概念陶馨雅在那段视频里也提到过,她说过,过去和未来在她眼中变成了一条直线,她能同时看到过去和未来发生的事情,这和徐念所说的这些概念非常相似。
她那时还说,她选择自杀是为了死在现在,这样才能不被抹杀在过去。
梁挽颐那时在塔拉津下游遇到的那对落水的情侣不就是被抹杀在了过去吗?只是对他们而言的“现在”不是对梁挽颐而言的现在的这个时刻,而是梁挽颐的“未来”。
这个概念的确很复杂,在人类千百年来的历史中,有个众所周知的概念,那就是“眼见为实”,只有亲眼看见的,才是真实的。
不管徐念怎么说,也不管当初的陶馨雅如何解释,梁挽颐没能亲眼看到他们所说的“同步进行的过去和未来”,她就永远也理解不了人类要处于一个怎样的视角才能同时看到过去和未来,又要如何通过改变未来而去影响过去。
这种茫然的感觉让她生出了一种无力感,人类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果然太有限了,有限到几乎到了贫瘠的程度,有限到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也只能窥到冰山一角。
当然,也可以换个说法,也许无知和鲁莽本身就是独属于人类的特质,倘若有一天,人类真的看到并接触到了超过他们理解的、有关于这个宇宙的真实,那么他们还算是人类吗?
正如徐念所说的,因果这种东西似乎本就不是完全绝对的,人类到底是被躯体的结构所限制着,才无法去探索更广阔的宇宙,还是因为人类的思想本就无法企及彼岸的另一头,躯体才在有限的思想下应运而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