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小时候起我爸就告诉我,我只能靠我自己,因为他是很快就要自杀的,而我妈是个天杀的婊/子——她勾引他。”巴伦扯着嘴角干巴巴笑了一下,“他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她头上,怪她勾引他,怪她拖累他,怪我们耽误了他。
他说这里也是个小世界,也可以出人头地,但他本就什么都不会,到哪里不都一样,一样地做小伏低,一样地失意。一天说要上工,一天又要闹自杀,一天说我们三个要共同活下去,一天又骂这地方逼得他要和我们装作一家人。
总而言之,我十三岁的时候,这狗东西自己说错话,死掉了。”
艾森问:“他是自杀的吗?”
巴伦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他哪有那个胆子,他是个只会说说的废物。”巴伦撇了下嘴,“据他说,他来之前是个贵公子,出身高贵,壮志凌云,即将一展抱负。哈哈,我看就是因为他出身高贵,所以才不可能出人头地。因为‘出生高贵使人没有魄力……’”巴伦停在这里。
艾森接话道:“‘没有魄力,就不敢杀身成仁’。”
巴伦看了一眼艾森,笑容遁去。
艾森看着他:“我觉得你是个非常讲究生活品质的人。”
巴伦面无表情:“为什么?”
安德烈说:“因为你的牙齿很白。”
巴伦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转。
安德烈笑笑:“你来这里,总不会想到带牙刷吧?你用什么?盐?你吃什么?”
“吃的话……”巴伦朝刚掉落的那些小孩看过去。
安德烈的笑容也僵了僵:“什么?”
巴伦耸了下肩:“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要吃肉的嘛,补充蛋白质和脂肪,不然怎么活下去。”
沉默。
“看来你们来的地方,活得比较精致啊。”巴伦笑得有些凶狠,似乎戳痛文明人的皮让他很有快/感。
安德烈继续问:“所以是用盐刷的牙吗?”
巴伦皱皱眉:“为什么一直关注这个?”
“因为你在这里,脸洗得很干净,说明这附近有水;牙齿很干净,说明这里有盐、薄荷或者百里香——但看你牙齿的光洁程度,我觉得一定不知道草本类植物这么简单,尤其是在你还吃肉的情况下。”安德烈回答他,看到巴伦的表情又耸了下肩,“我也是有在一些野外生存经历的。”
艾森也接着说:“我看到你有收缩的铁轮,那是用弹簧做的吧?你在哪里搞到的弹簧,还有吗?棱镜有吗?我需要棱镜。”
安德烈跟着说:“有螺纹弹簧吗?硬度要高。”
“……”巴伦看着两人,摇头,“问别人能为自己做什么之前,要先问自己能为别人做什么。”
安德烈伸伸手:“请讲。”
巴伦看着艾森:“你是白塔的吧。”
“你怎么知道?”
巴伦笑笑:“他们有那种香水,喷在白袍上,不穿也能闻得到,上等人嘛。”他接着说,“我要你帮我搞点东西。”
“要什么?”
“通行证。目的地爱尔兰。”
“什么通行证?我刚来没多久,不清楚。”
“那你就去搞清楚,搞到手之后,让这个穿西装的,”巴伦指着安德烈,“给我送过来。”
艾森和安德烈对视一眼,便转过头看巴伦:“成交。现在,东西有没有?”
“东西……”巴伦刚张口,忽然愣了一下。
安德烈反应很快:“怎么?”
巴伦抬起头,天空上云正在飘移,露出了月亮。巴伦干咽了一下,脸色苍白,很快速地跑起来,东西也不要,也不理会另外两人。
虽然安德烈和艾森一头雾水,但这种情况下还是跟着一起跑了起来。
巴伦朝着远处的一个石砖堆出的洞跑去,拉开木制的栅栏门,钻了进去,贴着洞壁坐下来,缩了缩脚,把脚缩到月亮照不到的地方,抱着腿一言不发地坐着。
跟过来的两人不明所以,也进了洞,坐了下来,艾森顺手关上了门。
透过栅栏,他们可以望到月亮。
巴伦不说话,面容平静肃穆,定定地望着月亮,安德烈和艾森怀疑这月亮有问题,也都缩到月亮照不到的地方。
他们沉默地坐着。
终于,安德烈发现了,他笑了笑:“躲月亮啊?”
巴伦看了一眼他,没有说话。
艾森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安德烈摸出他的烟,划亮了火柴,“就和他洗脸、刷牙、修剪头发的理由一样,躲月亮也是差不多的理由——维持一些体面。”安德烈叼着烟望月亮,“我猜和你妈妈有关。”
巴伦甩头看他,眼神凶恶仿佛要一口吃了他:“给我闭嘴。”
“好。”安德烈答应下来,又把烟盒递给他,“抽烟吗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