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跳吗?”
“怎么了?”
安德烈看他:“如果你一定要跳,我想我也阻止不了你。不过如果是因为讨厌和我解释,觉得麻烦的话才要跳的话,那可以不用再解释,我会当做一切都解释通了。”
艾森不在意地伸出一只手摸了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死呢,你可以先离开,下一个艾森会回去找你,如果你希望,我找一个没跟你刚才争执过的艾森好吧,这样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也不会知道。”
“那你呢?”
艾森语气平平:“我就死了啊,不然呢。”
安德烈抬头看艾森年轻的脸,开口问:“为什么把死说得这么容易呢?”
艾森了然地点点头:“你这种感情我曾经也有的啦,很多普通人也会有的,那是因为你们没办法体会这种庞大的‘群体’中的感觉,太关注个人的感觉、个人的得失,而忽视了自己本就属于一个‘群’,其他艾森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这样说来其实我并没有死,我本就属于群,群也是我,那么每个人都是我。”艾森拍他的肩膀,“格局打开了。”
安德烈看着对面的人,伸手覆上艾森盖在他身上的手:“那么这个时刻呢,当下这个时刻的你。”
艾森把手抽回来:“你这变换参照系就没什么意思了。”
“所以你在酒吧为什么要死?”安德烈又改口,“他,他为什么要死?”
“不为什么啊,受挫太多了吧,很烦恼,解决不了的烦恼。你们不是常说一句话,今天解决不了的事就留给明天?跟那个性质差不多吧,我也留给下一个我而已。”
“那现在为什么要死?”
艾森皱着眉头无语地摊手,有点委屈和不耐烦:“就很烦啊,你看我还在跟你说。我不喜欢剖析人生的,我是学物理的。”
“跟我聊天让你很烦吗?”
艾森愣了一下,偏开了眼神:“……倒也没有,只是要解释太多,就觉得很麻烦。”
“那个艾森‘受挫很多’,”安德烈越过艾森朝前走,走到天台边,坐了下来,“是因为没人要‘爱’他吗?”
艾森跟着他转过身,看安德烈比自己还靠近天台,长腿交叠着,正拿出烟盒磕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伸手把落下的散发拨在耳后。
艾森也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倒也不是因为挫不挫折,只是没必要觉得难受,实在难受总还可以死的嘛,艾森们都活得很简单的。”
安德烈拿出打火机,吧嗒一声打开盖子,转了下滑轮,点着了火,然后又吹灭,递给艾森:“帮忙点个火吧。”
“自己不会点啊?”艾森虽然这么说,还是接了过来,他转了一下,没点着,“这怎么用啊?”
安德烈伸手握住他的手,陪着他一起点燃,然后把脸移过去就着火,点燃了烟。
点燃后安德烈吹出一口烟,悠悠地吐了出来,把烟拿在手里看了看,递给艾森:“你抽过烟吗?”
“没有。”艾森抱着手臂矜持地看着递过来的烟,“这很不健康吧。”
安德烈笑了:“你都要死了你怕什么?”
艾森看他一眼,接了过来,犹豫地放进嘴里,试着抽了一口,安德烈在旁边拖着下巴看他。
艾森慢慢地吸进又慢慢地吐出,皱着眉看了看眼,摇头评价:“嗯,不喜欢。”
“是啊,你喜欢可乐。”安德烈笑眯眯看他。“你父亲最爱雪茄,你连这种烟都不抽啊……”
艾森把烟按灭在身边的台子上。
安德烈懒洋洋地抱怨:“喂,你不要就给我啊……”
艾森转头看他:“拿新的吧,干嘛递来递去,不卫生。”
“最后一根了啊……”
“那你明天再买咯,你今晚又不死。”
安德烈盯着他的侧脸:“你今晚一定要死吗?”
艾森没有说话,转了个身,朝向天台的另一侧,直面着幽深发蓝的夜空,今晚天空云很多,几乎不见什么星星,只有远处的一白一银两座高塔巍然耸立,探照光扫过小镇。艾森低头看了眼脚下,地上商铺的旗又小又密,看不真切,他脚下踩着一团空气,乌鸦也从他脚下飞过。
这里太高了。
他晃了晃脚,他有一些站在高楼的记忆,那是一些艾森或自杀或被杀或跳跃时空的选择,他在记忆里看到过无数从高楼往下看的画面,通常那都意味着稍后跃下时扑面而来的风。
“你很在意是吧。”艾森问安德烈。“虽然你现在在劝我别死,但其实你很在意吧。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艾森。”
安德烈也转过身面朝着楼外,他翻过来的时候晃了一下,艾森伸手扶住了他,才方便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