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晚上安德烈睡不好出来走,听见楼上艾森的房间有摔东西的声音,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走上前看看。
艾森房间的门没有关,安德烈轻轻地推开,艾森反应很快,猛地转过头,他正捂着那只空眼,看起来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安德烈慢慢走近他,伸出手小心地放在他背上,温柔地摸了摸,看着艾森稍微松弛了一些。艾森脸色苍白,咬着牙,头顶血管都显了出来。
“很疼吗?”
艾森点点头,他指指柜子,安德烈从里面翻出烟。这东西确实可以帮助缓解。
“这会上瘾的。”
艾森一听,打开他的手,自己去拿,安德烈见状只好拿远一些:“好吧,我来。”他点上烟,递给艾森,看艾森抽了一口又咳嗽一下,慢慢顺畅起来以后才在烟雾中放松了一点。
艾森叼着烟蜷缩着躺在床上,这姿势让他想起了自己万念俱灰的那个时刻。安德烈伸手摸他落在肩膀的头发,艾森动了动身体,胸口露出伤疤,他冷冰冰地瞥了一眼自己的疤痕,用一种嫌弃的目光。
安德烈俯身看了看,在他耳边说:“让我看看你的疤。”
艾森没有理他,安德烈扫了一眼他全身,又继续说:“艾森,你想不想纹身?”
艾森决定在伤口周围刺青,主要是左腿从脚踝到大腿,以及右肩膀、锁骨到刚露出脖子一点的区域。操刀人是安德烈,安德烈对着纹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门道,只能对着艾森提供的图案动。
“你还会纹身?”艾森低头看着安德烈埋在他两腿间,姿势有点尴尬,但安德烈秉持专业态度,很严肃地推开他一条腿。
“我会的东西还很多。”
“流浪汉,手艺人。”
安德烈点头:“确实,饿不死。”
艾森低头看着安德烈用水性笔在自己的腿上画,眉头微微皱起来,唇线抿着,很认真的样子,用食指按住他的眉心,安德烈抬头看他。
两人毫无缘由地对视了几秒,照他们之间的烂账,此时应该大吵一架,算算谁对不起谁,谁先背叛谁,如果不是伤到心,账再烂也好算,但假如要往深处挖,挖到底终会发现分崩离析。所以轻易不开这个头,开了必定收不住。
今晚风轻云淡,别提了。
以后再说吧。
于是安德烈低下头,按住艾森的膝盖,画徜徉的云纹鬼符。
他在腿下工作,又在艾森脸边工作,两人都不发一言,但暧昧被一种深沉的气氛取代,仔细想想,之所以之前会暧昧,是因为安德烈是坏人,因为艾森会错意;现在装好好先生的人皮已经掉了,艾森滚一趟受伤后,会不会情意实在是件很次要的事。
安德烈就在艾森身边,只觉得距离无限拉长,他能感觉到艾森心里风起云涌,在经历某种重大转变,他有预感,这和自己有关系,但是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大概因为这件事,艾森终于决定见人了。确认他可以进入复建后,医生护士们就撤离了,走之前对着他们安德烈、洛斯和波达罗克三个人仔细交代了护理注意事项,因为艾森说“我的康复由楼下那三个人照料”。还有一个跑不掉的证明是,已经被洛斯指示离开的妖精被艾森随便勾勾手指就叫了回来,叫去楼上的阳台说了几句话,就又让他走了。
洛斯紧张地走过去问:“他问你什么了?问到我了吗?你没把我卖了吧?”
“没有,”妖精摇头,“他什么也没问,就让我去找个东西。”
洛斯稍稍安下心,转头就看见艾森宽大的病服被风鼓起来,背靠着阳台的栏杆,一手搭在栏杆上,一手捂住自己失明的那只眼睛,弯弯嘴角朝他笑,洛斯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妖精不知道洛斯忐忑的心态,一把抱住他:“我会想你的!”
洛斯懒得理他,敷衍地嗯嗯了两声,把人推走了。
整栋房子就剩他们三个人,和艾森的时候,他们听见楼上一声门的响动,三人一个激灵,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艾森要下来了!
他们听见艾森的脚步声,因为一条腿受了伤,还伴随着拐杖的声音。他下来,从他们身边进来,带来一阵花香和酒精味,坐在了他们对面的沙发上。
艾森把拐杖随手丢在一旁,掸了掸病服,推了一下头发。
“躺了好多天,我气色是不是很差?”他问道,又补充,“先说好,我感冒已经痊愈了。洛斯,你觉得呢?”
“太客气了,怎么叫名字呢?叫羊驼就好。”洛斯站起来想给他倒水,艾森懒洋洋地抬抬手让他坐回去。“我觉得气色挺好的啊,白里透红,非常健康。你们觉得呢?”他用肩膀撞旁边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