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想得不一样,赫尔曼只是走过来掀开被子,从背后抱住他,吻他的耳朵:“我们得想想办法。”
“想办法做什么?”
“挽救我们的关系。”赫尔曼把头放在他肩膀,“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安德烈转过头,稍稍拉开距离,明知故问:“我们出什么问题了吗?”
赫尔曼看着他装傻,笑了下,坐在床上,安德烈问他:“你洗澡了吗?”
赫尔曼摘下手表,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转头看安德烈:“那你想怎么样?离婚吗?”
安德烈眨眨眼:“离婚手续也会像结婚那么简单吗?”
赫尔曼用食指拂了拂额前的头发:“离婚,你无非分到一些财产,其中婚姻赠予由于一些原因也不能全部到你手里,”赫尔曼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又继续,“至于你之前‘道上’的一些烂账,离开爱得莱德,就要你自己承担了。你做过调查有多少人在找你吗?我想不会是好事。”
安德烈苦笑了一下:“听起来像是威胁,不像‘挽救婚姻’。”
“我只是在跟你讲现实的东西,你不肯回头的话,可能最终发现自己除了失去时间,还一无所获。”
“那你呢?和我在一起,你获得什么了吗?”
赫尔曼盯着安德烈的脸,很久没出声,然后叹了口气。这声叹气多多少少让安德烈找到了一些曾经赫尔曼的影子。
“我不希望你离开。”
安德烈转开脸。
“我们能试图挽救吗?”赫尔曼转向他脸前,“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一阵无名火冲上安德烈的脑袋,他抬起头盯着对面的人:“你刚才去哪了?”
赫尔曼避而不答:“婚姻是需要经营的……”
“你教我做事?”
“不,我只是在说,任何关系中都会有风波,有时甚至会偏航,但人总会分出优先级。”赫尔曼牵起他的手吻了吻,“而我们的关系,优先级远高于其他风景,我们的关系独一无二,它只是需要一点点修补。”
安德烈没有说话,赫尔曼本就极富演讲天赋,情感总是真挚,言辞总是诚恳——在他想要说服人的时候尤其如此。赫尔曼又说了些万水千山的情话,安德烈有点跑神,他试图把眼前的人和那时的赫尔曼对上,悲哀地发现赫尔曼似乎其实根本没怎么变。当时吸引他的赫尔曼那种压迫感,现在仍旧在,只是他已经不在一个能“欣赏”压迫感的安全位置了。
他想到这里,决定把手抽出来。
这时赫尔曼说到了别的什么,正好说到“……或者我们回去你原来的旧房子,住上一段时间,你给你的茶叫什么名字来着?……印尼飞翔?”赫尔曼笑了下,“你的茶总是热的,你只喜欢喝热茶。”
安德烈便停下来了,他又想起了赫尔曼为他暖过的那杯红茶。那个静谧的夜晚,赫尔曼陪他坐在脏兮兮的街道上看人打架,昏黄的路灯照在赫尔曼的脸上,那时候赫尔曼的脸色平静、疲累、毫无防备,看起来昏昏欲睡。安德烈现在想起来也觉得,万水千山是要自己一个人走的,那些昏沉午后或雨日中的休眠才需要另一个人,就像长路虽苦,安德烈独自也可以上路,只是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后,他要到的归乡,要是一个可以休息安眠的地方。困意,就是安全感。
那种困意又席卷而来,安德烈看着赫尔曼的眼睛,本准备上路的心都沉沉欲回头。
他没说话,赫尔曼吻吻了他垂下的眼睛。
今晚他们平静地相拥而眠,安德烈梦中动荡不安,频繁地梦见伏基罗和他的狗,最后他梦见了艾森,他梦见自己站在田野里看着艾森跑,快乐的、骄傲的艾森,追一只彩色的鸟向天上跑去,转头朝他招手,安德烈停下来目送艾森,发自内心地,他希望这样一个天真骄横的孩子就这么快乐下去,他见过许许多多自苦的人和惯痛的人,见到麻木厌倦,艾森如同打着旋忽上忽下的太阳,自由自在,没有章法,前途无量。
向天上去。
安德烈祝福他,直至晨光催醒了这一场纷乱的梦。
安德烈开始与赫尔曼一起,努力经营他们的“婚姻”。
做来并不容易。
赫尔曼根本不怎么在家,他很忙,他也不乐意在家,外面大好天地有的是地方让他搅动乾坤,施展魅力和手段,他热爱事业,喜欢跟人争斗,沉醉取胜,他虽说会努力回归家庭,要他对着一个人常保耐心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安德烈心思已经跑走了,他越发沉迷于和神父的交谈,神秘学的东西最近尤其吸引他,安德烈向来是这样,对什么都三分钟热度,散漫自由惯了,说到底他本来就是个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以抛弃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