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笑出来:“词不错,但是有点突兀。”
艾森垂垂眼,耸了耸肩膀:“是吗。”
“这好复杂,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呢?你们都面对面了。”安德烈不理解。
艾森很自我:“我想起来我还有本诗选,我去拿下来。”说着就跑开了。
安德烈发现这孩子油盐不进,他要做什么就非做不可,哪怕别人的建议或许更好。反正安德烈也做不了什么,就任由他去了。
安德烈喝完了杯子里的红茶,艾森还没下来,他便站起来走了走。落地窗前有个台子,台上有架黑色的钢琴,假如艾森要学钢琴,就会每天坐在这里。
这个地方布置得很精巧,恰在格子落地窗前,窗外是一片小湖泊,搭着的绿藤架在湖心透出阴影,外面绿油油的草地向远处延伸,而室内,这台子做成弧形,干净宽敞,两边拉起纱帘,台顶有几盏小灯。
安德烈走到窗前站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眼钢琴,坐了下来。这个小空间做得太好了,人坐在这里有种很安全的孤独感,安静惬意,只有窗外的湖泊的水声,泛起一层层银光。
于是他掀起琴盖,把手指放在上面,停了停,开始轻轻弹奏。一开始他还不知道要弹什么,只是无意识地敲键,目光望向窗外,随着一声群鸟的起飞声向远看,看到远处教堂穹顶雪白色的十字架。
他把目光转回来,弹出第一个音,而后轻轻自己低声唱起来,“I。've heard there was a secret chord...”
他声音不大,弹得也随意,唱到“...love is not a victory march...”的时候被人打断了,艾森站在台阶下,手里还拿着两厚本大诗集,讶异地看着安德烈:“这歌词谁写的,比我抄的诗好多了,叫什么名字?”
“Hallelujah.”
“原版就这么唱的吗?”
安德烈摇摇头,站起来走了下来:“我声音没有那么低。你找到诗集了,准备写点什么?”
他经过艾森,手臂被艾森抓住,艾森抬起头看他,眼睛闪闪亮亮:“教我。”
“什么?”
“教我这个,我要给她弹这个。”
“……你为什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话虽如此,安德烈还是踏踏实实地坐在钢琴旁边,教艾森弹琴。艾森之前有学过几节课,因此倒不难教,而且记忆里非常好,学得很快,安德烈带他大概过了两遍,就发现艾森的手指已经不需要他带了。
他转头看艾森弹琴,这孩子在做事时很专心,不知道“造飞机”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专注。艾森的手干干净净,指甲粉白,但手指有些细小的伤口,看来“造”各种东西还是会划伤的,手腕缠了两圈黑色的绷带,银金色的头发垂下来盖住了耳朵,有点痒,他动了动脖子,安德烈伸手把那些头发挂到艾森耳后,艾森专注中还不忘说了声“谢谢”。安德烈想起当时艾森捡了朵白色的玉兰花挂在耳朵后面时,笑起来好像一朵红玫瑰一朵白玉兰。
这孩子确实干干净净的。
艾森看来学会了,满意地收了音,自己向自己点点头:“也不难嘛。”
安德烈站起来:“恭喜。”他听见前庭有人交谈,“应该是你的老师来了。”
“行了,行了,你走吧。”
“……”安德烈摇摇头,走开了,他走去楼梯上坐下来,看着下面走进来一位气质高雅的女教师。
艾森这小子好像脑后面长了眼,就在女教师刚要开口的前一秒,开始弹下了第一个音。当然,也唱了。
虽然唱得很一般,但孩子嘛,童音自有童音的好。起码安德烈看着他唱,觉得气氛还是很不错的,女教师应该也这么想。她没有去打扰一个孩子不成熟的演奏,只是在艾森身后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听着。艾森虽然不熟练,但非常自信,自信就显得流畅。
阳光洒进窗户里来,艾森整个人沐浴在光里,隐隐约约看不清楚,只有轮廓的边缘闪烁着,光斑在他雪白泛出粉色的肌肤上跳跃,侧发再次从耳后滑落,松松地垂在脸颊边,漂亮的脸上神情专注,银色、金色、白色和艾森本人交织在一起,使他看起来不太真切,不像世间的实体,像是天上投下的一团模糊的光,将在下一阵风后随太阳一起消失。
安德烈看着他,觉得很宁静。
他弹完了,合上了琴盖,双脚吧嗒嗒敲着原地转过身,转了180度,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抿着嘴笑,看着女老师。
女老师站起来,很给面子的为艾森鼓了鼓掌:“真不错,这是什么,流行歌曲?”
“应该是吧。”艾森往琴凳旁边坐了坐,拍拍琴凳,“姐姐,你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