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楼梯的时候,听见楼上有吵闹声,出于警惕,他贴着墙向上瞄了一眼,看见两个警察和一对夫妻正在敲他的门,夫妻对着警察说些什么,语速太快,安德烈勉勉强强听出来他在告诉警察,这里有个小孩独自住,来历不明。
这时另一个警察从楼下上来,一眼看见偷听的安德烈,当即朝他喊,楼上的警察也反应过来,朝他跑来,安德烈卡在中间,手臂一撑从楼梯上跳下去,直接跳到了下一层,三个警察一看,纷纷追过来。安德烈飞速冲出小楼,撒腿狂奔,那个稍年轻些的警察跟得比较紧,边跑边在后面喊,别跑别跑,给你找个安顿的地方。
安德烈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话,他灵巧地跳过围栏,朝后面的人比了个中指,冲进车流,几下就没了踪影。
大约过了四五个小时,天空微微有些泛亮的趋势,他才回去。正门已经被贴了“禁止进入”的条,安德烈小心地转开门把,蹲着钻进去,又锁上了门,没弄断封条。屋子里一片狼藉,桌上椅子倒了一地,花瓶的花被拽出来扔在地上,被人踩来踩去一片泥泞,冰箱也空了,东西都被掏出来扔到地上。
不过好的一面是,安德烈不用交房租了。
他把鸡蛋从地上捡起来,没有灯,没有水,生吃掉了。
第六十五天,安德烈领到了一些钱,买了一个简易的生火灶,吃了熟的鸡蛋,他在超市结账的时候,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皱着眉看他,跟他说:“你臭死了,流浪汉,往旁边站站。”
安德烈看也不看他:“你他妈为什么不往旁边站站。”
挨了一顿揍。
直到男人被旁边的人拉开。
他沿着斜坡向上走,看到了摸他背的男人,男人拎着公文包,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左右逛,盯着橱窗里一个和母亲正在逛街的小男孩,他转过头,和安德烈的眼神对上。他盯了一会儿安德烈,从安德烈乱糟糟的头发扫到脏兮兮的脸,从脏衣服扫到烂洞了的鞋,磕破了皮的嘴角,血红的膝盖,身上一股鱼腥味,他犹豫了一下,才朝安德烈走来,安德烈却继续往前走,跟他擦肩而过。
第七十一天,雇佣安德烈的人要去隔壁港口和船队汇合,开启下一季度的捕鱼,他从给他打工的人里挑了三个身强力壮的,其他人都给了点钱让走。安德烈不甘心地追过去,说自己也可以跟着去,他力气很大。老板指着地上装金枪鱼的木箱,叫安德烈搬一下,安德烈冲过去,弯下腰使劲搬。
没有搬起来。
他说等一下,我再试试。
还是没有搬起来。
老板甩头就走,安德烈咬着牙又搬又抬又用膝盖,手臂拉伸,青筋暴起,细瘦伶仃的四肢拼了命也没有搬动一分,反而让自己摔了个跟头。
第八十三天,安德烈照旧住在那地方,只是不走门,他出门只从窗户爬,躲着所有人,不让人发现他住在这里。他白天还是会去港口、市场、商店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什么工作他能做。商场的工作不好找,因为安德烈浑身又脏又臭,光亮的商店不要他,他倒是在赌场门口帮赌客看过车,在红灯区门口帮嫖客拿过衣服,多是混一天算一天,还总有乞丐跟他抢活。他把手头的钱仔细算了算,最多还能撑个五六天,这样下去,他可能得离开这个地方,换个地方讨生活,过几天会有出海的船,看看能不能混上去,帮人盘盘钩也好。
第九十一天,安德烈晚上疲惫地回到家,他今天在殡仪馆帮忙抬了一天的尸体。他把两张又脏又皱的纸币从口袋里掏出来,混着前段时间攒下的钱,数了数,明天早上九点的船票,去马尔萨拉。
他洗了洗手,就着带回来的温水泡干面,坐在乱七八糟的房间里用手抓着吃,听见门口一阵响动。
伏基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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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浪子暴徒-4
那个时候安德烈盯着他的脸,第一个想法是,太好了,伏基罗没有死。
安德烈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他唯一的反应就是朝他父亲点了点头。
伏基罗脸上有种混着抱歉和尴尬的神情,拽下的黄色封带扔在地上,指了指门口,躲着安德烈的眼神:“我把房租交了。你吃饭了吗……哦,正在吃,要不要出去吃。”
安德烈不是很饿了,他现在很困,于是扔掉东西,收拾收拾,去睡觉了。
睡前他想,伏基罗回来了,虽然不知道还会不会走,但既然伏基罗回来了,安德烈明天就不去坐船了。
第二天他起床的时候,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坏掉的家具全都换了,还买了新的花瓶,装了新的花,伏基罗看他起床,就叫他去洗澡,然后把他的房间也收拾了一下,然后他们坐在餐桌上吃了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