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
那二人去年一同做了好几个项目,又多寒暄几句。张阳问:“去哪儿?送你们?下着雨呢。北城这雨真是说来就来。”
“不麻烦您,叫了车马上来。”
“那行。改日再聚。”
张阳当真是路过的模样,告别过后便示意司机离开。
那黑色轿车在雨里离开时也是静的。听不见噪声,只看见尾灯在黑沉沉却又亮莹莹的柏油路上拖曳出两行明亮的红痕,像泪打湿过的胭脂,脸颊上久久蹭不去似的。
梁倾收回视线,望了望雨水如注的屋檐,又望了眼寂寂的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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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简单洗漱毕就是午夜一点已过。
她到厨房接水喝。开了灯却见两只灰蛾在墙角扑棱翅膀,轻轻往那裸露的灯泡上撞。她与何楚悦入住前做了细致打扫,按说家中不该有虫。
她只得撑着困意查看一圈,总算发现是一盒绿豆生了虫。
那盒中尚有未展翅的幼虫,在缓缓爬行,生命之初那种毫无攻击性的状态,让她觉得自己才是入侵者。
她在那白得不近人情的灯泡下站了一会儿,这光明的寂静让她想起了一些事。
后回过神来,决定先将那盒子敞口扔到阳台,后又回厨房关紧了推拉门,明日再处理那两只飞蛾。
关灯之际,她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黑暗里拿出来一看,周岭泉来电。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顿了顿,先将客厅的灯亦关了,才接起来,问:“周...总?”
“梁律师。”那边听她这样叫他,声音里似带着笑意。
梁倾没做声。
倚在餐桌边,午夜隔窗,听那雨气势丝毫不减。
她恍惚觉得这是去年十一月与他初相识,那场南城秋雨。自那之后,一直下在她心里。
有三月余不曾与他有联系,但在这个瞬间她又觉得,仍与他朝夕相关。
对面接着道,“今天走的急,当下没来得及与你打招呼。”
“我以为你没看到我呢。”
“我又不瞎... 你剪头发了?”
梁倾无声自嘲一笑,道:“是。太长了不好打理。”
那边周岭泉似要说什么,又及时止住,换了个话题说:“本想要张阳送你一程。他说你有同事一起。”
“杨律师,从前项目上你应该也见过。”她意识到不需解释,便又道:“我去KC 的事儿你知道了?”
“陆析跟我提过... 还适应么。”
“还行。”
两人俱沉默一阵。他那头静,她这头却是风劲雨急,全无停歇。
“之前我在投行的时候,所里的港股项目,十次有九次都是KC 做承销律师。若是我还在,我们大概项目上会时常碰面。”
“就这么想跟我时常碰面?”她调侃道。
“可以这么说。”他亦是一种淡淡的的口吻。
梁倾心中一凛,嘴上防守,说 “原本陆析说你最近很忙。现在看来也不全对。还有时间想这些无厘头的事情。”
“看看,你不也向陆析打听我?”
“没有。只是那天碰巧聊起南城湾的项目。”
“... 倒也不必如此诚实。”
周岭泉十分受伤的语气。
顿了一顿,他又说:“梁倾。我刚刚那句,是实话。”
梁倾知道他说的哪句。
他倒是颇为自若,丝毫不觉得自己越界。
梁倾听到转向灯的声音。他并未逗留在方才的暧昧,说,“聊聊天?我开着车,太闷了,又困。”
梁倾算是松了口气,无奈夹着手机回了房间,开了公放,简单往脸上涂抹东西。
“你这是刚从国贸过来?”梁倾问。
“是。”
“为了工作?那个什么旧城改造?”
“是。那几个从前都是我父亲的人,这次跟着我来了北城。我得仰仗他们,小心供着。”
“这样啊 ...从前倒没听你说过你公司里的事儿。”
“以前... 好听的话都不够时间说,哪里有空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他正经道。
‘好听的话’... 梁倾垂眼,不敢看镜中的自己。那些午夜浮浪的低语,她怎么都还记得。
“最近听到些传闻,关于你们家的,那天我问陆析,他倒是处处替你保密,不肯答我。”
“问他做什么,不如问我。知无不言。”
他笑。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自你回公司后,业内就有许多你与你哥哥的一些风言风语。”
“其实那些大半都是真的。港城那样小的地方哪有什么秘密可言... 我之前也与你说过,我与他不是一个母亲。他生母汪氏家族,内地也是有名气的,最初新宏邦的产业是她与我父亲一道挣出来的,公司汪家也有一份。这些年我父亲与他们分歧愈发大,我大哥的立场又有些摇摆,这便是我父亲要我回公司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