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却和胡富贵家努努嘴:“我也说,老爷今晚不过来了,妈妈却和我打赌,说老爷今晚必定会来。如果老爷来了,我输给妈妈十个大钱;老爷没来,妈妈给我十个大钱。”
胡富贵家的挤眉弄眼:昨晚老爷要了两次热水,她睡不着了,夜半时分起来去净房,轻手轻脚去卧房外,还听到床架咯吱咯吱地撞击墙壁呢!
面上带着烟灰的菊香过来凑热闹:“我跟冬梅姐姐,押五个钱--去年老爷跟东府爷们喝酒,歇在客房了,第二天才回府的。”
纪慕云却板起脸:“我进府第一天,程妈妈就嘱咐,府里不许赌钱,如果有赌钱的,拿出去打板子,也别想在府里当差了。”
三个仆妇面面相觑:温柔腼腆的新姨娘,见谁都和和气气,今天还是第一次疾言厉色呢!
之后纪慕云顿了顿,像平日一样笑起来,“我是新来的,你们呢,也别让我在太太、妈妈面前丢面子。这样吧,以后别赌钱,押些果子、点心便是,横竖院子里管够。”
三个仆妇回过神,纷纷答应了。
夜间暑热,纪慕云没有熬夜的习惯,不知怎么,迟迟不想睡。
他....满意自己吗?喜爱自己吗?什么时候再来?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如他外面的女人,或是像前阵一样,无声无息地不出现了?
她心中忐忑,把人打发了,到东捎间找书看。
纪慕云曾经拥有一间雅致的书房,花梨木书架延伸到屋顶,四书五经的一部分、字帖、山水游记、诗词歌赋、私房食谱连带戏本子(两位表哥偷带回来)应有尽有。
如今摆在书架正中的是《女诫》《女论语》《孝经》和几部佛经,纪慕云猜,是七太太挑的。能读书的女子并不多,南方还好,北方很多贵族、大户人家的小姐跟着母亲略通文字,就去看账本了。
她找不到想读的书,一时间满腹惆怅,便挽袖研墨,铺开白纸,伏案写“重五山村好,榴花忽已繁。”
外面忽然传来响动,大门砰砰响,她忙出去瞧,菊香在门缝一张,“老爷,老爷来了。”
果然,大门敞开处是曹延轩,穿一件墨绿色祥云纹杭绸直裰,腰间挂着羊脂玉佩、荷包和金三事,头顶簪一根颇为雅致的竹簪。只见他面有倦色,风尘仆仆地,一看就是劳累一天。
纪慕云心里欢喜,下台阶行个福礼,不禁发窘:右手捏着毛笔呢。
“在写什么?”曹延轩也瞧见了,拉起她,看一看亮着灯的房间,“怎么还没歇下?”
她有些害羞,喃喃说“不知道您....”还来不来。
幸好,就像她整整一天期盼的,他终究还是来了。
第17章
小小的净房白气蒸腾,黄杨木浴桶中的热水几乎溢出来,纪慕云像初生婴儿一样伏在放衣服的春凳,承受着背后一下下的撞击。双臂撑不住,膝盖疼得厉害,不由自主叫出声,背上男人并没停止,力道反而更大了。
及笄之后,姨母给她筹备婚事,和贴身妈妈叽叽咕咕,见她过去就藏起什么。当时纪慕云愣了愣才明白,是“婚礼之前”才能看的物事。
如今姨母远在千里之外,由曹延轩代劳,纪慕云算是“开了窍”。她从没想过,男人女人可以如此亲密~,害羞的不肯,曹延轩不是“夫君”,却是“夫主”,今晚他上来就~这样,她只好听从摆布。
过了许久,净房才静了下来,叠罗汉般的年轻男女慢慢调匀呼吸。纪慕云揉着膝盖,觉得可能破了,曹延轩拉着她站起身,“你这里,有我的衣服没有?”
自然是没有的。
她摇摇头,听他说“叫你的丫鬟告诉朗月,让紫娟把我的衣服送些来”便答应了,拾起衣服披上,他依然穿旧衣服。
回到捎间,四仙桌已经摆得满满的,都是家常小菜,胭脂鹅脯、凉拌豆腐丝、酸辣瓜条、醋拌松花蛋、荠末鸭掌、白斩鸡、酥鲫鱼和油炸花生米,另有一大碗青菜汤面,一碗莲子红枣羹。
纪慕云告诉冬梅,后者对候在院门外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说了。回到屋里,曹延轩却不在桌边,到东捎间去了,头也不抬地读道“粽包分两髻,艾束著危冠”。
望着清丽端正的簪花小楷,他目光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讶,上下打量她“你写的字?”
算是褒奖吧。纪慕云端端正正行个福礼“谢老爷夸奖。”
曹延轩哈哈一笑,见她刚刚梳妆过,目光带着潋滟水意,鬓角兀自湿漉漉,戴着应景的艾虎簪子,拿过另一张纸,提笔写道“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
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
纪慕云垂下头,脸颊红的像盛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