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常宁不满地白他一眼, 提高声音:“我是说, 丁磊要娶詹尚书的女儿了!”
丁磊他是知道的,这一科的二甲进士,名次落在后面,险些便是同进士了,庶吉士更不用想了。丁磊此人家境平平,颇会钻营,与两人有些交情。
女方父亲是吏部尚书詹徽?给他提过一次亲的詹家姑娘?
这可是件好事,曹延轩大大松了一口气,“可知是什么时候?”鲁常宁扳着手指:“应该在下月,前日丁磊问我,京城好一些的喜饼和零食铺子,我把家里常去的告诉了他,他说过两日送帖子来。”
曹延轩笑道:“詹家的姑娘啊?他以后日子好过了”忽然又想起来件事,迷惑道:“我怎么记得,他像是说过孩子的事?”
鲁常宁是知道的,念念叨叨的:“丁磊在老家娶过妻,有个八岁还是九岁的女儿。丁磊在京城待了四、五年,老婆前年得病没了。也不知怎么,攀上了詹尚书....”
傍晚到家,曹延轩径直找到伯父,拿到了邸报,细一瞧,果然白纸黑字写着顾重晖的事。
曹慷也在感慨,却不太看好:“西北积重难返,又不是先帝在的时候了。这个顾重晖过去了,掣肘颇多,能不能立起来,还是未知之数。”
曹延轩敷衍两句,说“家里有些琐事”,没吃饭便回内院了。
竹苑正热闹着,屋檐下挂着一盏走马灯一盏八角宫灯,昱哥儿提着一盏蟾蜍拜月灯,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见到他就提着灯笼跑过来:“爹爹,爹爹!”
曹延轩一把提住灯笼杆子,递给后面的蓉妞儿,才把儿子抱起来:“可别再坏了。”
这话是有原因的:上元节那日,出府观灯的少爷小姐人人选一盏灯,不提博哥儿几个,媛姐儿选了兔子灯,替没去成的珍姐儿选了莲花灯,宝哥儿挑了一盏鲤鱼灯,昱哥儿看的眼花缭乱,磨蹭半日才定了一盏张牙舞爪的螃蟹灯。
没曾想,螃蟹灯拿回家才两日,就被昱哥儿在院里玩耍的时候烧坏了。昱哥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纪慕云把自己的月亮灯给他也不行,饭也不肯吃。曹延轩回来了,便派人出府,又买了一盏更花哨的蟾蜍拜月灯,昱哥儿才破涕为笑。
父子两个进了堂屋,纪慕云已经迎出来,听他还没吃晚饭更高兴了,吩咐人去提饭。
曹延轩把儿子递给石妈妈,“好好洗手,衣服也换一换”,拉着纪慕云进了卧房,把今日的事情说了。
这是一个梦,纪慕云睁大眼睛,陷入一个醒不来的美梦:姨夫平安无恙,依然是三品大员,姨母是端庄风光的贵夫人....
手臂被握住,帕子在脸上擦,她才明白过来自己落了泪。
“七爷。”她哽咽着,牢牢抓住曹延轩胳膊,指甲陷入后者皮肉,“七爷!”
曹延轩搂住她肩膀,柔声道:“我一知道,就回来告诉你。你心里有个数。”又哄“这是好事情,哭什么?”
她拼命点头,告诉自己“菩萨有眼,春暖花开”,眼泪却像春天的雨,在脸颊扑簌簌连成线。
昱哥儿在外面喊“爹呢?娘,我娘在哪里”,一会近一会远,丫鬟们显然拦不住了。
曹延轩笑道“那小子饿了”,率先出去了,她匆匆洗把脸,扑了粉照照镜子,也跟着出去。
席间有水晶肘子,有炸鹌鹑,有香酥鸭,昱哥儿埋头吃肉,一口蔬菜都不吃,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饭,半碗芙蓉蛋花汤。
自从出了孝,这孩子顿顿离不开肉,一天比一天壮实。
纪慕云心里热腾腾,喜悦几乎溢出来,平日不吃米饭、粥汤的,今日破天荒吃了半碗饭,吃饱喝足散步去。
三人身后几步便是丫鬟仆妇,加上是外面,不能说姨母家的事,她说一些“六小姐七小姐白日过来,带昱哥儿丢沙包”的琐事,曹延轩则把“詹徽的女儿要嫁人了”的事情说了:两人定下白首之约,通了心意,很多事情,纪慕云便慢慢知道了。
她一听便欢喜,“是件好事,若给您送了帖子,您可得随个大大的份子。”
他笑道:“那是自然。丁磊以前落魄,有了詹徽这样的岳丈,日后就要抖起来了。”
纪慕云恭维道:“话是这么说,丁先生比您可差远了,再说,詹大人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
能分给丁磊的人脉、精力,就不会很多了。
身边女子实在是会说话,曹延轩呵呵笑,松开儿子的手,由着他用灯笼去照草丛里唧唧叫的小虫。
提起鲁常宁,纪慕云又说:“鲁大人那边,可定下日子了?”曹延轩伸个懒腰,“今日定下了,这个月的二十八日,到鲁家吃个饭。你给媛姐儿好好打扮打扮,连带这小子,穿的体面些。到时候你也看看那鲁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