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一口气:“唉,早知道做学生的时候该用功点,好赖读个高中,也算是有个还过得去的文凭,也能少闹点笑话。”
这倒是有意思,萧萧生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天赋兴趣努力这三者是一概都没有,从前也从未听他为自己那点儿文化水平惋惜过,这会儿倒是感慨上了。他文化水平不高又不是一天两天,就他肚子里那几滴墨水,笑话是从来没少闹的,平日里别人嘲笑他,他也跟着人哈哈笑,现在知道要脸了。
谢旋不动声色:“怎么,又不是多大事。你虽然没多好的文凭,但是这会儿在军工厂不是挺好的么,你之前不是说车间主任都跟你客客气气的,没事还能一块儿吃吃饭打打牌,工资也不错,多少人羡慕啊。”
萧萧却摇摇头,丧气道:“那都是表面工夫,外强中干,就是那种感觉,这人吧,瞧上去还挺人模狗样的,但经不起推敲,仔细一推敲了人就发现,你就是一豆腐渣工程,只有壳子,没有芯子,我觉得我就是这样儿。”
“多的是人从壳子到芯子都没有呢。”谢旋道。
萧萧半晌没说话,最后还是摇头:“嗐,你不懂,你跟李培都明白不了。”
谢旋瞅着他那怅然若失的样子,冷不丁道:“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萧萧一个激灵:“没……没啊!哪有的事。”
“是么。”谢旋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那你好好上班去吧,别一大早的纠结那些有的没的。”
*
等到中午,太阳当空挂到顶的时候,离中华中学大概一站多路的曲廊巷里,一家小修理铺刚拉开门营业。
拉开门的是个年轻人,身量不高,一头自来卷,嘴里还叼着带沫儿的牙刷,明显是刚起床。
周围别的店都已经忙忙碌碌一上午了,这店家也是真不着急。自来卷把门帘儿往两边钩子上一挂,还优哉游哉的呢,结果就看到不远处一个熟人往这儿来。
他叼着牙刷招呼了一声:“哟,轩哥。”
来人正是欧阳轩,他是骑着他那嘉陵70来的,人跟车刚到店门口,自来卷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道:“声不对啊,大哥,你别说你刚拿的车就出毛病啦?”
欧阳轩从车上跨下来,用脚尖点点摩托车的前轮:“前面轴承的问题,有异响,借你店子跟工具用用,我自己修。”
说着他就把摩托车往店里推。
自来卷抓抓他那头乱蓬蓬的头发,跟着进去了。
他叫何小满,小时候也住大院里,后来举家搬走了,跟欧阳轩是发小,也是当年的军属大院里唯一能跟欧阳轩玩得来的人。
玩得来没别的原因,一是何小满的人就跟他那头软绵绵乱蓬蓬的小卷毛一样,没脾气,欧阳轩欺负他也不生气;二是俩人也算有点共同爱好,都喜欢捣鼓带轮子的玩意儿,小时候没少凑在一起拆别人自行车。
所以这俩人,一个小霸王,一个捣蛋鬼,在院里名声都不好,没人愿意自家孩子搭理他们,就连这两人各自的家长,一瞅见两个人凑到一起都脑仁疼。
何小满溜溜达达地跟着欧阳轩,看欧阳轩麻利地套上蓝色工装,长臂一伸从架子上把工具箱拿下来,一手钳子一手螺丝刀在那拆轴承。
“怎么就坏了啊?”大中午的何小满左右闲得很,两只手揣在袖管子里在旁边围观。
“昨天跑猛了点,晚上又路牙子上磕了一下,问题不大。”欧阳轩说。
“哈哈,你可真是物尽其用,才提回去几天哪,就疯上了。”何小满笑他。
“正事。”
欧阳轩也懒得跟何小满多解释,手上攥着工具麻利地拆卸检查,白手套被渗出来的油染黑了点。
何小满道:“您悠着点儿吧,昨天我才遇上了个客人,送来个嘉陵50,也挺阔的,这不,拿了好车得意忘形的,载着姑娘去大桥边上飙车,激情得很呢,结果晚上太黑了没看清,车速又快,直接撞破江边上的栏杆冲江里去了,好在运气不错,江边上有几个人,给他们捞上来了,小情侣差点泡傻了,车是彻底泡废了。还想叫我给他修,我给他修屁呢。”
欧阳轩手底下顿了一下:“哪来的那么多屁话,你闲得很呢?”
何小满可能是世界上最了解欧阳轩的人,欧阳轩这语气虽然波澜不惊的,但他立马就听出来,得,这哥大概是想踹他。
何小满连忙往后退了退,退到一个欧阳轩一脚踹不到的安全距离,顺便反思了一下自己刚刚哪句话逆着他毛摸了。
好在欧阳轩倒也没那么无聊,非得揪着几句话跟何小满算账。他手法专业,操作迅速,没过多久就把车修好了,拿出去重新发动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就放了心,把车停在了何小满店门口。